第(3/3)页 “你又来这套!”阎立德故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连胡须都翘了起来。 “先前任城王和太子在,某给你留着脸,这会儿没外人,再叫‘尚书’,某可要罚你酒了!” 温禾失笑,连忙改口:“是是是,阎兄,小弟失言了。” “这才对嘛!” 阎立德笑得眼睛眯成条缝。 “今日高兴,某已让人去叫立本和几个犬子来作陪,你年纪轻不能喝醉,但总得尽兴才是,日后也好让你这个叔父,好好的教导那几个不成器的。” 好嘛,阎立德家里那几个儿子,好想都比他大了吧。 想到他们叫自己叔父的场面,温禾都替他们感觉尴尬。 正想着,阎立德忽然放下酒杯,神色郑重起来:“不过还有件事,某想拜托你。” 温禾疑惑道:“阎兄何必客气?尽管说便是。” “其实也不算大事。” 阎立德搓了搓手,倒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你先前骑马时念的那半阙词……能否给愚兄写全了?某这心里总惦记着,你若是不补全,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稳。” 温禾不禁愕然。 他当时骑在马上,不过是一时畅快感怀,随口念了辛弃疾那首《破阵子》。 没想到阎立德居然还真喜欢。 难怪他当时直接就写了一幅字帖。 “这个……”他正犹豫着,毕竟是“借”来的诗句,总觉得有些心虚。 阎立德见状,眉梢轻轻一挑,抛出诱饵:“某知道嘉颖偏爱字画,过几日愚兄寻两幅王右军的真迹摹本送你,如何?” 刚才还在迟疑的温禾,当即挺直了腰板:“那有什么好说的!阎兄既然喜欢,小弟这就补全!” 王羲之的摹本啊,这可是能当成传家宝的宝贝! 别说一千年后了,就是现在也值钱啊。 “善!善!”阎立德喜得连忙让人铺纸研墨。 而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只见一群锦袍玉带的文人士子簇拥着个青衫男子走了进来,正是上官仪。 “上官郎君可算来了!今日这清风楼的曲子新编了几支,正合郎君诗韵!” 楼中的老鸨带着莺莺燕燕迎了上去。 这些人文采斐然的,若是能够留下一首诗。 那足以让楼中姑娘的身价翻个几倍了 上官仪含笑颔首,虽无官职在身,却自有一番文人的矜贵气度。 他身旁跟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郎君,是曲阜孔家的子弟孔彦舟。 孔彦舟捧着酒盏笑道:“游韶兄今日既有雅兴,楼下舞姬腰肢如柳,何不为此情此景作一首诗?也好让我等一饱耳福。” 周围顿时响起附和声,连乐师都停了奏乐,等着记录佳作。 毕竟上官仪的诗虽未入仕,却早已凭着文采在长安文人圈里站稳了脚跟,能得他一首诗,清风楼都能多几分光彩。 上官仪清了清嗓子,指尖捻着折扇,正要构思落笔,却听得二楼传来个小厮清亮的吆喝: “楼上雅间,高阳县子作词《破阵子》!” 这一声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楼下的喧嚣。 上官仪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握着折扇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指节泛白。 上次曲江池诗会,他便是被两首诗压得抬不起头,今日难不成还要再遭此难堪? 孔彦舟也愣了愣,顺着声音望向二楼雅间,眼中闪过几分好奇。 只见那小厮捧着素笺,快步从二楼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个抱琵琶的乐伎,显然是要当场吟唱。 上官仪迟疑了片刻,忽然对着身旁的孔彦舟说道:“彦舟兄,某忽觉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啊?游韶,这就要走了?” 孔彦舟纳闷地看着他,只见上官仪脚步匆匆,几乎是逃也似的往门口去,那健步如飞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身体不适。 他正纳闷着,身后赫然传来乐伎清越的吟唱,伴着琵琶急促的弦音,如战鼓初擂: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清风楼内的喧嚣瞬间平息,连酒盏碰撞的轻响都没了。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吟唱声陡然拔高,仿佛有金戈铁马从词句中奔涌而出。 楼中那些曾披甲上阵的武勋出身的权贵,猛地挺直了腰板,眼中泛起潮热的光。 那是军营里烤肉的香气,是战鼓与胡笳交织的轰鸣,是秋霜里校场点兵的肃杀,一切都历历在目。 现在的大唐还没彻底结束战争,这些权贵也还没有陷入醉生梦死中。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最后一句落下时,琵琶声骤然收住,余音袅袅。 “好!” “善!” 满堂喝彩如潮水般涌起,几个武勋攥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想起自己鬓边的白发,忍不住红了眼眶。 阎立德在雅间内长长叹了口气,反复咀嚼着“可怜白发生”五字,转头看向身旁的温禾。 少年郎正望着楼下,侧脸在烛火下映得分明,可那双眼睛里,却仿佛藏着比岁月更沉的沧桑。 “嘉颖,”他忍不住开口,“你这般年纪,怎会有这般感慨?” 温禾刚要答话,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碰撞。 “砰!” 清风楼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身披明光铠的士兵鱼贯而入,甲叶碰撞声惊得烛火乱颤。 刚刚被《破阵子》勾起豪情的壮汉猛地拍案而起,怒喝一声:“哪个犬入的敢来闹事,坏了你耶耶的诗性!” 领头的人冷冷瞥了他一眼,沉声道:“百骑!” “噗通!” 那两个字刚出口,方才还怒气冲冲的壮汉瞬间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竟直直跪在了地上。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