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 就在赵保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得有所行动之时,王瑾忽然又笑了。 那笑声低沉而沙哑,如同夜枭的啼鸣,在空旷的阁楼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呵呵……好!好一个‘责无旁贷’!好一个‘不敢假手他人’!” 王瑾抚掌: “既然梁旗总对禁军职责如此忠诚不二,对皇上安危如此忧心如焚……行!本督公就成全你这片‘赤胆忠心’!” 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笑容越发诡异,声音却陡然转冷: “这一个时辰,就由你——梁旗总,亲自去皇上寝宫,贴身守卫圣驾!寸步不得离!” 他顿了顿,笑容倏地收敛,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意: “但是,梁进,你可给我听仔细了,也记牢了!” “皇上龙体关乎国本,寝宫之内,一应事务,皆是朝廷绝密!” “你那双眼睛,该看的看,不该看的,给咱家把眼皮缝紧了!你那对耳朵,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当自己是块石头!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 他冷哼一声,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血腥气: “可是会杀头的。” 赵保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哪里是恩典? 这分明是催命符!是推入万丈深渊!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侍奉一个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皇帝? 皇帝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滔天巨浪! 稍有差池,轻则人头落地,重则牵连九族! 尤其还是贴身护驾,这可是贴身侍卫的活,厂公如今让一个禁军来干,恐怕别有图谋! 他急忙看向梁进,用眼神示意梁进拒绝。 可谁知…… “是!下官领命!多谢厂公恩准!” 梁进的声音沉稳依旧,甚至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仿佛没有听出那话语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威胁。 他抱拳躬身,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赵保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只觉得一股无奈和担忧涌上心头。 进哥他……他怎么就…… 赵保心中一片叹息。 王瑾不再看他们,仿佛失去了所有兴趣,漠然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尘埃。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向窗外那一片深不见底的太液池夜色。 只留下一个阴冷孤绝的背影,像一尊凝固在黑暗中的石像。 梁进与失魂落魄的赵保这才躬身退出阁楼。 沿着曲折的回廊一路向下,夜风裹挟着池水的湿冷扑面而来,却吹不散赵保心头的阴霾和沉重。 两人沉默地行至一处僻静的廊角,远离了阁楼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赵保才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梁进的胳膊,脸上交织着焦虑、不解和深深的担忧。 “进哥!你……你这是何苦啊!” 赵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梁进看着赵保着急的模样,心头微微一暖,脸上却绽开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带着点调侃的意味,伸手拍了拍赵保紧绷的肩膀: “干嘛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真以为我梁进是泥捏的,厂公一句话就能把我这颗脑袋摘了去?”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寂静的宫殿阴影,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放心吧,我看厂公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心胸宽广如海,哪里会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 宅心仁厚?心胸宽广? 赵保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瞠目结舌地看着梁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厂公王瑾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名声,整个大乾朝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梁进这话,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着梁进那双在夜色中依旧沉静明亮的眼睛,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晚了。 最终,赵保只能长长地、无力地叹了口气。 他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垮塌下来,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罢了……罢了……” 他用力握了握梁进的胳膊,传递着无言的担忧: “我带你去皇上寝宫吧。” 说着,赵保带着梁进前行。 两人穿行在新宅迷宫般的回廊殿宇之间。 夜色深沉,宫灯昏暗,将雕梁画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没有了禁军熟悉的甲胄身影和规律的巡逻脚步声,整个新宅显得异常空旷、冷清。 甚至……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梁进的脚步沉稳,目光却锐利如刀,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 廊柱后、假山旁、月洞门下,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黑影,那是缉事厂的暗桩番子们。 他们的人数不少,但防御的密度和严密程度,与禁军轮班值守、岗哨林立、相互呼应的体系相比,还是稀疏太多! 偌大的宫苑,仅靠这些藏头露尾的暗哨,如何能真正防住有心之人的渗透? 是王瑾对缉事厂的实力过于自信? 还是说……对于这位行将就木的皇帝,某些人已经觉得,所谓的“安全”,其实已无足轻重? 甚至……乐见其“意外”发生? 梁进忽然想到了皇后。 连皇后都有可能被人冒名顶替,那皇帝呢? 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 前提是,厂公这里出了问题。 思绪翻涌间,寝宫那巍峨而沉重的殿门已近在眼前。 殿门外,守卫的并非宫中侍卫,而是四名身着缉事厂特有的墨绿色窄袖劲装、腰挎狭长弯刀的番子。 他们身形精悍,眼神锐利如鹰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煞气。 看到两人靠近,四人如同心意相通般同时踏前一步,手臂交叉,形成一道冰冷的屏障,拦住了去路。 他们竟然连赵保的面子都不给,看样子恐怕是直接听命于厂公。 赵保沉声道: “奉厂公钧令!” “禁军旗总梁进,特来贴身守护圣驾!” 那四名番子闻言,才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整齐划一地侧身让开,露出了殿门那幽深的缝隙。 四人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却如同冰冷的锥子,紧紧钉在梁进身上。 赵保停下脚步,站在殿门之外,脸色在昏暗的宫灯下显得愈发苍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诀别般的沉重: “进哥,我只能送到这里了,里面我不被允许进去。” “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我先去将厂公的吩咐告知第一统领,等一个时辰后禁军进入新宅,我第一时间来通知你。”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 他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说完之后,他不愿耽搁一分一秒,匆忙离去。 梁进看着赵保离去之后,便不再犹豫,毅然转身,伸手推开了那两扇雕刻着盘龙祥云的巨大殿门。 一股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梁进吞没! 那是多种名贵药材混合煎熬后特有的苦涩辛香,其中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积垢和腐败甜腥交织的怪味。 最深处,还弥漫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属于生命即将彻底腐朽的沉沉死气! 梁进踏入寝宫。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前厅两侧巨大的紫檀木烛台上,数十支粗大的白蜡烛在无声地燃烧,跳跃的烛火将空旷的前厅映照得影影绰绰。 前厅异常空旷,只摆放着一些用于更衣的屏风和矮榻,显得冷冷清清,毫无人气。 目光越过一道垂落的明黄色厚重帷幔,便是后厅,皇帝的寝卧之所。 那里空间相对狭小,光线也更为昏暗。 一张巨大得有些夸张的紫檀木雕龙床榻占据了中心位置,四周垂挂着层层迭迭的明黄色纱帐,如同巨大的茧房,将床榻内部的情形严密地遮挡起来。 纱帐质地极好,薄如蝉翼,在微弱的烛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臃肿的人形轮廓,一动不动地端坐其中。 “嗯?” 梁进心头警铃大作。 这本该是帝国权力核心的皇帝寝宫之内,此刻竟然空无一人!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