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血泪做酒-《何羡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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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存世人凄苦,朝夕相守……终分离……”他醉眼朦胧,口齿不清地念叨着断续的句子,像是某种古老悲凉的祭文,“忘川河畔……常摆渡,天河尽头……常自流……凡尘情缘……红线牵……仙家情愫……谁来圆?嘿嘿……谁来圆?!”
“今许……此生……常相伴……弹指百年……如风散……哈哈哈!”他将酒坛重重砸在地上,碎陶片四溅!“可悲可叹……可谁……又有心来悲我?!又有闲情……去叹她?!”
“仙?凡?红尘万丈……情之一字……又有何不同?!不过都是……受刑的囚徒罢了!哈哈!痛快!痛快!不如一醉解千愁啊!”他像是彻底醉倒,又像是在清醒地疯癫,身体贴着土墙缓缓滑坐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泥土,“好酒……真是好酒……多久……多久没这样……痛快过了……”
月光吝啬地从残破的窗棂透入,冷清地洒落。除了满地狼藉的破陶片,在王子旭瘫倒的泥地身畔,几块被小心翼翼用褪色桃木框裱起的碎红布,在尘埃中显得格外刺目。布片残破,纹理模糊,唯有上面几处深褐得发黑的污渍,历经岁月侵蚀,依旧顽强地、无言地诉说着……那场被无数人遗忘、却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劫难。
梦散了...如同春雨润入大地,便不见了踪影...唯余一丝生的翠绿,缅怀着雨的故事...
“哎哟——!”一个带着惊讶和一丝真切的欣喜的苍老嗓音响起。
王子旭停下艰难弯下的腰背,拄着锄头直起身,抬起那张被阳光与风霜共同雕刻得沟壑纵横的脸。他看到徐安——那个二十年前在破屋里听他讲完“故事”的男孩,如今已是仪表堂堂的青年,正牵着一个小小身影,穿过篱笆缝踏上菜园松软的泥土,沿着瓜豆藤蔓间的蜿蜒小径走来。
“是徐安啊!”王子旭脸上立刻堆满了属于这个身份特有的、慈眉善目的笑容。他拍了拍沾满泥土的手,动作还有些吃力的笨拙,“不过年不过节的,是什么风把你徐大老板吹回来了?”他故意打趣道,眼睛却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过徐安身边那个好奇打量四周的孩子,最终又落回徐安俊朗却早已褪去青涩、隐隐透出商海沉浮气息的脸上,“总不能……是特意回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吧?”
徐安也笑了,带着一种面对亲近长辈时才有的放松和暖意。他身形挺拔如松,虽然穿着剪裁合体的丝缎长袍,但蹲下身拍去侄儿裤脚沾的泥点时,动作依旧自然流畅。他抬起头,笑容温润:“王叔,瞧您说的!您要信我是特意回来孝敬您的,那我就是!”
他变戏法似的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东西,动作利落又带着几分得意:“喏,知道您好这口,给您带了点小玩意儿,您给掌掌眼?”
看到徐安掏出东西,王子旭浑浊的老眼深处,一抹极为明亮、几乎属于少年的光彩瞬间闪过!如同在无光深井下突然窥见了一道投入的耀眼阳光!但那光快得像错觉,立刻又被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努力掩饰喜悦的别扭所替代。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作嫌弃的语调,掩饰着那几乎要撑裂眼角皱纹的笑意:
“呦!还真有东西啊?”他努力绷住脸,“拿来我看看!你徐安现在可是响当当的徐老板!街坊都传你生意做得大得很!礼轻了可糊弄不了老头子的嘴!”他看似抱怨,话语里的那份被记挂的暖意却骗不了人。
徐安嘿嘿一笑,郑重其事地先捧出一个沉甸甸、泥封完好的酒坛,坛口上系着象征尊贵的暗红绸带,在风中微微飘荡。接着,又小心地取出三册线装书。书的装帧精美异常,深蓝缎面书封上用暗银烫着细腻的云鹤花鸟图案,在菜园温煦的光线下流转着雅致的光泽。
“孝敬您的,哪敢糊弄!”徐安的声音带着自豪,“您瞧,这坛子里的,可是十年窖藏的‘月中桂’!知道您好这一口!这书呢,”他扬了扬那精美的书册,“是现下最时兴的《镜花缘》《灵州奇谭》《山海拾遗录》!给村里的娃娃们换换口味,省得他们天天只缠着您讲老掉牙的那几出!明儿一早还得带这小子回城里处理点急事,这次就真不能陪您尽兴了。”徐安语气带着歉意,又透着对下次约定的笃定,“等下次!下次回来,我备足了好酒,您备足了故事,咱们爷俩非得痛饮一场,不醉不归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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