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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干娘。

    陈陌心头一喜，跨过门槛慢慢走了过去。同时关注着姜红月的脸色，发现姜红月的气色很不好，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有些紊乱。

    这可是从来没出现过的事情。

    他慢慢到了姜红月跟前，拱手做了礼，“孩儿见过干娘。”

    姜红月挥手虚抬，微微笑道：“小陌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文绉绉的了。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干娘的时候做了什么？”

    说完，姜红月就抬起了右手。

    陈陌想起来了。

    便过去扶着姜红月的手。

    姜红月笑着站起身，“当初在红月宫见面，就是这样的场景。陪干娘去外头走走可好？”

    陈陌道：“好。”

    说罢，姜红月便在陈陌的搀扶下离开了祠堂大厅的门。而姜嫣和姜水寒却仍旧跪伏在红地毯两侧，一直没有起身。至于南宫夜，出于对姜红月的敬畏，同样保持着拱手的动作。

    三人就这么目送着姜红月单独带着陈陌出了祠堂大厅。

    姜氏府很大。

    祠堂大厅外是一个很大的别院，其中种植着葱葱郁郁的花草树木，大树遮天。回廊的位置上挂着昏黄的廊灯，

    此刻天将亮，东方的天空翻起一阵鱼肚白。

    陈陌扶着姜红月的手，安安静静的漫步在院子里。

    忽然起了风。

    咳咳。

    姜红月便发出轻微的咳嗽声，陈陌立刻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姜红月的身上，嘴上还道：“干娘，你受了伤，身子骨本就不太好。这里风大，要不还是回房间里去吧。”

    姜红月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往前一步步的走着。

    过了好一阵子，才开了口。

    “小陌子，干娘晓得你关心我。但干娘没多少时间了。便想多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风景。毕竟，很快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陌一阵心酸，再不多劝，而是扶着姜红月走着。

    脑海中不由想起了过往和姜红月相处的点点滴滴。

    再看姜红月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干娘俨然削瘦虚弱了很多，叫人疼惜。

    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比如，干娘莫要担心，一定会好起来……

    可每次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分明感觉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得。

    干娘不是三岁小孩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上的伤势。

    姜红月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东方的那一抹鱼肚白，还有启明星。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留恋。

    陈陌感觉到姜红月的身子骨不好，站着有些吃力，便道：“干娘，你等下。”

    说罢，陈陌松开姜红月，去不远处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一张是太师椅，一张是鼓凳。

    “干娘身子不好，坐下来看。也舒服一些。”

    “嗯。”姜红月点了头，在太师椅上坐着，然后笑着指了指一旁的鼓凳，“小陌子，你也坐。”

    陈陌点了头，拿过鼓凳，坐在了姜红月身侧。

    一如当初在红月宫的那般。

    姜红月把陈陌的脑袋放在大腿上，轻轻的抚着陈陌的脸蛋儿，“小陌子，干娘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陈陌点头：“好。”

    姜红月道：“干娘知道，你之前在红月宫的时候，其实厌烦了干娘的唠叨。并不想听干娘讲故事。每次是给干娘面子，不想让干娘难受。也或许是觉得干娘一个人在红月宫里孤零零的，觉得干娘可怜。便耐着性子听了。

    其实干娘看的出来，你对干娘说的那些故事。并不感兴趣。”

    陈陌心头很不是滋味：“干娘，那个时候是小陌子不懂事。这一次，小陌子很想听干娘讲故事。”

    姜红月喃喃道：“其实干娘打小就是个可怜的人。成熟的早，就觉得同龄人没意思，很幼稚。也没有几个聊得来的人。长大后更是如此。其实干娘这辈子，能聊天的人只有三个。”

    陈陌好奇道：“哪三个？”

    “一个是苏河图，一个是白玉京，还一个是便是小陌子你了。人啊，走的太高，长的太快并非什么好事儿。不合群就意味着孤零零的。匆匆人生百年时光，若是连几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那未免太无趣了。干娘这辈子，就没什么乐趣。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就走到了头。也忒没意思了。”

    听着姜红月的话，陈陌感慨颇深。

    顿了顿，姜红月继续道：“干娘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些话，干娘也不瞒你了。其实干娘是靠着一口怨气才在冥府支撑了百年。原来想着还阳之后便再无留恋，就要灭尽了这狗日的世道。还好，干娘遇见了你。见了小陌子的孝顺，干娘心头的那口怨气就消解了大半。心中也有留恋。入了京城之后，干娘发现放不下小陌子了。这才是干娘在京城滞留半年没有着急入宫的原因。

    人啊，有了留恋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也意味着做事情会瞻前顾后，缩手缩脚。道心有了动荡，就容易被人攻破利用。可只要是个人，就总会有弱点的。”

    陈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纤毫之间。

    一个心中有牵挂的人，道心就会不够坚定，出手也会犹豫。若是面对寻常的高手，也没什么。可若是遇到绝顶高手，这就很危险了。

    莫非，干娘这一次在京城落败，就和这份心态有关。

    姜红月忽然很认真的看着陈陌：“这次在宫廷即将死亡的时候，干娘心里浮现出的人就是小陌子。干娘放不下小陌子啊。小但是干娘并不后悔，甚至感觉很欣慰。因为有了留恋和牵绊，干娘才感觉到死亡的存在，才晓得生存的弥足珍贵。”

    陈陌有些动容，“干娘，你到底受了怎样的伤势？我想法子给干娘治好。往后干娘不必抛头露面，好好在家里颐养天年。”

    姜红月忽然笑了：“若是有法子，干娘自己就去做了。”

    陈陌听了更加不是滋味：“宫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干娘道行通玄，那萧太后再有本事，哪怕联合另外三个武道宗师，也应该威胁不到干娘才是。”

    姜红月欲言又止，似乎不想说出来让陈陌担心。

    陈陌便道：“干娘牵挂小陌子，小陌子也牵挂干娘。还请干娘如实相告。”

    姜红月凝视陈陌良久，最后才开了口：“也罢。如今的小陌子也长大了，知道权衡了。更何况，干娘把宫廷的事情说出来，以后小陌子也多个心眼，不至于上了当。”

    调整了一番情绪，姜红月才开口：“若宫廷里只有萧南风那贱人，干娘自然是不怕的。多几个武道宗师，干娘也不担心。但是……萧南风那贱人竟然把双生魔的魔体供奉在寿康宫。那双生魔的魔体已经开始尸解升仙了，进程过了半数。是那双生魔伤了干娘。”

    双生魔……

    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陈陌心头一沉。

    果然……

    上辈子的姜红月，就是为了阻拦双生魔尸解升仙，最后被迫带着双生魔的最后一世前往了冥府。不想萧太后把双生魔的魔体给供奉起来了。还即将完成尸解升仙。

    孽缘啊。

    姜红月之前因为双生魔而死，如今还了阳，竟然还是没能逃脱双生魔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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