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孙臣今日闯殿,自知罪该万死!但孙臣宁可血溅五步,也绝不能让我父王死得不明不白!让那些害死他的奸佞小人逍遥法外!” 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门槛之外,将染血的绣春刀‘哐当’一声扔在一旁,然后高高举起那个染血的铁盒,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孙臣人微言轻,屡遭阻挠威胁,甚至被以姐姐性命相挟!不得已出此下策,惊扰圣驾!” “求皇爷爷明察!为我父王!大明懿文太子!主持公道——!!”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哭喊出来的,带着一个儿子对父亲最深沉的哀恸和一个受害者对正义最绝望的渴求。 整个华盖殿,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朱允熥压抑不住的哽咽和粗重的喘息声。 老朱死死地盯着那个染血的铁盒,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陕西贪腐!东宫用度异常!疑似谋害储君!威胁皇孙!?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坎上。 他之前所有的怀疑、猜忌、愤怒,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爆炸的出口。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朱允炆,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参汤?嗯?真是送得巧啊!” 朱允炆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皇爷爷明鉴!孙儿冤枉!孙儿什么都不知道啊!定是三弟他受人蛊惑,诬陷……” “闭嘴——!” 老朱一声暴喝打断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走向殿门。 他的脚步沉重如山,每一步都让殿内众人的心随之颤抖。 他走到门口,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跪在血泊中的朱允熥。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铁盒,而是先看了一眼旁边那具太监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染血佩刀。 最后,目光落回到朱允熥那张混合着鲜血、泪水和无比倔强的小脸上。 “朱允熥!” 老朱忽然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异常平静的声音: “你可知,持凶器闯宫禁,杀内侍,惊圣驾,每一条都是死罪?” “孙臣知道!” 朱允熥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着祖父那可怕的目光,声音因哭泣而沙哑,却异常清晰: “但孙臣更知道,身为人子,若明知父王含冤而不能言,苟活于世,猪狗不如!” “今日若能以孙臣一死,换皇爷爷彻查父王死因,铲除奸佞,孙臣死得其所!” 老朱闻言,瞳孔微微收缩,盯着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孙子,良久没有说话。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云明。” 老朱冷不防地开口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之力: “带允炆去后殿歇着,换身干净衣服。没有咱的旨意,不许他离开半步,也不许任何人接触他。” 这话听起来是关怀,实则是瞬间将朱允炆软禁隔离。 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这个刚刚还让他感到‘至纯至孝’的孙子。 朱允熥口中的‘威胁’、‘阻挠’,让他本能地对所有可能的相关人员产生了最深的怀疑。 吕氏的心腹太监死在这里,吕氏的儿子就必须先控制起来。 “皇爷爷!” 朱允炆惊恐地抬头,还想辩解什么,却被老朱那毫无温度的眼神逼得将话生生咽了回去。 没办法,他只能脸色惨白地被云明和另一个太监近乎搀扶实则押解地带离了大殿。 处理完朱允炆,老朱的目光才重新落回朱允熥身上。 他没有立刻让朱允熥起身,也没有去接那铁盒,而是对门口的一名锦衣卫千户下令,声音依旧平稳却不容置疑: “宋忠,验看孙公公尸体,确认死因。将殿外所有目睹此事的侍卫、太监,分别看押,严加审讯!” “咱要知道刚才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 “若有半句不实,你知道后果。” “是!” 那名叫宋忠的锦衣卫千户,心头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这是要彻底封锁消息并交叉验证朱允熥话语的真实性。 直到此时,老朱才缓缓走进朱允熥。 他没有弯腰,只是垂眸俯瞰,目光如同审视一件极其危险又极其重要的器物。 “朱允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压碎人脊梁的重量:“你说,这盒子里装着关乎你父王死因的证据?” “是……皇爷爷……” 朱允熥抬起头,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声音哽咽却坚定。 “你说,赵乾因此被灭口,赵丰满、沈浪等人为送此物赴死?” “是!” “你说,这是赵丰满给你的?他现在去赴死了?” “是!他说他要跟他兄弟一起,还说他们是今天的人做今天的事。把这个盒子交给孙臣,全看孙臣本心,是否交给皇爷爷。” “你说,你遭人阻挠威胁,甚至被以姐姐性命相挟?” “是!孙臣绝无虚言!” “好。” 老朱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咱姑且信你这份拼死闯宫的勇气。” 但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极其锐利和多疑: “但这盒子里的东西,是真是假,有无篡改,是否被人利用来行构陷之事……咱,需要查证。” 他根本不会因为朱允熥的悲愤和血性就完全相信这一切。 他甚至怀疑,这背后又是张飙的毒计。 “你将铁盒呈上。” 老朱命令道,却依旧没有亲自去接,而是对旁边另一名心腹老太监示意了一下。 那老太监战战兢兢地上前,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炸药般从朱允熥手中接过了那个被血侵染的、湿漉漉的铁盒,然后低着头,高举过顶,呈到老朱面前。 老朱依旧没有用手去碰那盒子,只是用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盒子上的血迹、锁扣的痕迹、甚至边角的磨损。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提供信息。 “打开它。”他命令道。 老太监颤抖着打开盒盖。 老朱的目光如同鹰隼般落入盒中。 那几本陈旧的账册,那几封泛黄的信函,以及那块刺眼的明黄丝绸碎片,每一样东西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但他没有立刻去翻阅,而是直接下令:“来人,传咱旨意。” “一,即刻秘召信国公汤和、开国公常升入宫!让他们直接从西华门进,不得声张!” “二,让太医院院判刘纯,以及所有洪武二十五年后为太子诊过病、开过方的太医,立刻到偏殿候着!” “分开候着!没有咱的旨意,不准交谈,不准离开!” “三,核查兵部、五城兵马司,今日是谁安排的巡逻路线?为何几天都找不到李墨、武乃大二人,今天突然就找到了?还有赵丰满是怎么将铁盒交出去的?有没有备份交给其他人?都给咱查清楚!” “第四!” 他的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那铁盒中的物件上,眼神幽深得可怕: “将盒中所有物品,立即誊抄三份!原物封存,没有咱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触碰!” “一份咱要亲自查看,一份送至汤和处,一份送至经历司,由几位负责账目文件的专人,共同核验!” 这一连串的命令,又快又狠,滴水不漏,充分展现了一个多疑帝王在面对可能动摇国本的惊天秘闻时,那种极致的冷静、冷酷和掌控欲。 他不会偏听偏信任何一方,他要调动所有可能的力量,从不同角度去验证、去剖析这个铁盒里的秘密。 他要确保自己看到的‘真相’,是尽可能接近真实的,而不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真相’。 最后,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朱允熥,眼神复杂。 这个孙子今天的举动,打乱了一切,也揭开了一个他或许永远不想面对的盖子。 “允熥!”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审视: “你今日所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暂且去偏殿歇着,咱……需要问你话时,自会传你。”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只是将他暂时控制起来,既是保护,也是隔离审查。 朱允熥听到‘死罪可免’,心中稍稍一松,但听到后面,知道皇爷爷并未完全相信自己,心中又是一紧。 但他已经做到了极致,剩下的,确实只能交给皇爷爷和‘明天’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