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请陛下称张御史——!” 这一声嘶吼,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坚持和最后的尊严,竟然短暂地压过了老朱的怒意。 牢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老朱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张飙,仿佛下一刻就要亲手将这个‘疯子’撕碎。 而张飙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脸上是混合着嘲讽、疲惫和一种‘我就这样了你能奈我何’的光棍神情。 蒋瓛站在门口,冷汗已经浸透了飞鱼服的后背,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顶撞皇上,更没见过皇帝在盛怒之下竟会被人用这种方式‘喝止’。 要知道,皇帝才在奉先殿持剑砍断了儿子手臂,捅死了执掌六宫的嫔妃。 这种狠辣无情,古之帝王都少见。 但偏偏这个叫张飙的‘疯子’,总是能拿捏皇帝的‘七寸’,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蒋瓛想不通,但却死死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关注着老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生怕皇帝盛怒之下再次发狂。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甚至已经做好了万一皇帝发狂、必须抢先一步砍死张飙的准备。 而隔壁牢房的沈浪等人,也被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飙哥……他竟然……敢这么跟皇上说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悲凉涌上心头。 李墨痛苦地闭上眼:【飙哥……您这是何苦……非要激怒皇上吗?】 武乃大却是听得血脉贲张:【“骂得好!骂得痛快!这些皇亲国戚,没一个好东西!】 沈浪则担心得浑身发抖:【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皇上一定会杀了飙哥的……】 孙贵梗着脖子,丝毫不减军人的血性:【怕个鸟……早死晚死都一样……飙哥这是替咱们把不敢骂的都骂了……】 赵丰满依旧笑着,眼神却有些空洞:【要死一起死,要疯一起疯】 良久,老朱眼中的怒火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 “张御史?” 他忽地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酷: “狗屁的张御史!你的官帽早就被咱摘了!你现在就是个等着秋后问斩的死囚!阶下囚!明白吗?!” “哈哈哈——!” 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和权力宣告,张飙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仰头大笑。 笑完,他又歪着头,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老朱,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超越时代的疏离感: “官帽?阶下囚?说得我好像独属于你明朝似的?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老朱,以及在场的所有人耳中,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意味: “我是天下人的张御史啊——!” 【天下人的张御史?!】 这七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老朱,以及在场所有人耳边! 【飙哥他】 沈浪等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蒋瓛则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而老朱却是满脸的错愕。 他纵横一生,听过无数狂言悖论,有要清君侧的,有要当皇帝的,但从未听过有人敢自称‘天下人的御史’。 这已经超出了臣子的范畴,甚至隐隐触碰到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那个他最忌讳、最厌恶的命题。 老朱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本能的警惕: “你……你要造反?!” 这句话问出,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一个死囚,造什么反? 但张飙的言论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直接动摇了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认知根基。 “噗嗤——!” 张飙看着老朱那副如临大敌、仿佛真有人要夺他朱家江山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笑声里充满了怜悯和嘲讽。 “造反?老朱啊老朱,我说你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看谁都像反贼?” 他摇了摇头,仿佛在可怜这个坐在权力巅峰却无比孤独的老人: “我要是想造反,还会在这跟你废话?” “再说,就你这大明的烂天下,用得着我造反嘛?” “你什么意思!?” 老朱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而张飙则满脸戏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比如” “洪武三年,广西阳山县山民十万余反。同年,福建泉州陈同反。同年,山东青州孙古朴聚众反,自号‘黄巾’。” “洪武十四年,广州的曹真和苏文卿等叛乱,众数万。同年,福建福安县民江志贤聚众八千反叛。” “洪武十五年,广东铲平王叛乱。” “洪武十八年,湖广铲平王吴齑儿继洪武十一年叛乱逃脱后再次造反。” “洪武二十二年,江西赣州夏三聚众数万人反叛.” 回忆到这里,张飙见老朱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便没有再继续回忆,而是啧啧称奇似的道: “你看看,建国才多久,有多少人造你老朱家的反?而且这还不是结束,相信之后还有很多。” “那么我问你,如果你真是一个好皇帝,你老朱家真得民心,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造反?” “也别扯什么人人都想当皇帝!除非是被逼得没了活路,谁他娘的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造反?!” “你!” 老朱被张飙这番连消带打、又是回忆又是反问的话弄得一时语塞,但那股被冒犯的帝王之怒却丝毫未减。 但张飙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种先知般的沉重,直接指向了问题的核心: “当然,我也知道,造反的原因有很多种,不单单全是因为你老朱。” “我想跟你聊的是,除了你老朱,是什么在逼着天下人将来不得不造反?”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老朱,一字一顿地道: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你那套宝贝得不行的藩王制度!” “你把儿子们像撒种子一样分封到各地,给他们军队,给他们土地,让他们世代享有无尽的俸禄和特权!” “他们占据最好的田地,享受着民脂民膏,却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他们就是趴在大明江山身上的蛀虫!最大的蛀虫!” 张飙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身,尽管身形单薄,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 “你现在杀几个贪官,清剿几个王府势力,有什么用?根子烂了!” “你不把藩王这根最大的烂木头砍掉,不废除那套耗空国库的藩王俸禄制度,今天你杀了傅友文,明天会有张友文、王友文!今天你圈禁了秦王、晋王,明天他们的儿子、孙子还会继续作恶!” “到时候,不是我要造反!” “是那些被藩王夺走土地、被沉重赋税逼得卖儿卖女、活不下去的天下百姓要造反!” “是这被你朱家子孙吸干了血的大明江山本身,要崩塌!” 这番言论,比刚才的‘天下人的御史’更加尖锐,更加致命。 它直接否定了老朱自以为巩固江山的根本国策之一,并且预言了一个他绝对无法接受的未来。 老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混合了暴怒、震惊、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恐慌的可怕神色。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