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暮色里的星光与心事-《新淘气包马小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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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指甲都快嵌进掌心:“你们说被投***疼,可那是战争的代价!可我们华夏人的疼呢?是你们提着枪、端着刺刀闯进我们的家,烧我们的房子、抢我们的粮食、杀我们的亲人!我爷爷说,他们村最后活下来的人,连一半都不到!凭什么你们只抱着自己的苦喊疼,却把给我们造的孽、欠我们的血债,全当成没发生过,咽进肚子里绝口不提?”

    那人脸上的淡笑瞬间僵住,像被这句话钉在了座位上。他下意识攥紧口袋边缘,藏在衣料下的指节一点点泛出青白,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隐约凸显。他飞快地垂了垂眼,避开马小跳那双燃着火的眼睛——那目光太灼人,像能戳穿他从小被灌输的“真相”,让他莫名心慌。过了几秒,他才慢慢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却带着被书本和教育刻进骨子里的固执笃定:“可、可我们的历史书真的不是这么写的……书里用宋体字印得清清楚楚,当年我们去华夏,是为了‘大东亚共荣’,是为了帮你们摆脱西方列强的控制,一起建立平等共荣的圈子,让东亚各国都能强大起来。”

    他抬眼时,眼底蒙着一层雾似的迷茫,像是在努力从记忆里打捞课本上的字句,连眉头都轻轻皱着:“老师在课堂上还拿着地图讲,说我们在占领区修了铁路,让物资能运得更快;办了学校,教当地孩子读书写字,这都是在帮你们发展。至于你们说的‘烧杀’……书里只在附注里提过几句‘局部冲突’,说是个别士兵违反军纪的失误,不是我们国家的本意,更不是战争的目的。”

    说着,他从内袋里小心翼翼摸出一本泛黄的旧笔记本,封面的牛皮纸磨出了毛边,扉页上的樱花图案褪成了淡粉色,边角还沾着几点洗不掉的旧污渍。他用指腹轻轻拂过扉页,像是在触碰一段不敢轻易惊扰的过往,接着慢慢翻开,纸张因年代久远而发脆,翻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翻到某一页,他的指尖轻轻点在娟秀却工整的钢笔字上——那是他十五岁上中学时认真写下的:“您看,这里写着‘大东亚共荣圈,以岛国为核心,整合东亚资源,带动各国共同进步,实现文化与经济的共荣’……我们从小就这么学,课本、老师、历史课上的纪录片,都在说这些。后来我在旧书市场偶然看到一本几十年前的华夏报纸,上面写着南京的事,我才隐约觉得不对,可又不敢信——课本是国家编的,老师是学校请的,他们说的话,还能有假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要被公交车的引擎声盖过,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悄攥成了拳,指节泛白,像是在对抗心里突然冒出来的疑惑,又像是在拼命维护那些从小扎根在心里的“事实”,连肩膀都不自觉地绷紧了。

    直到他猛地回头,才看见路曼曼不知何时站在过道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封皮发皱的练习册,指尖因用力而泛着淡红。马小跳彻底愣住——他压根没察觉路曼曼也在车上,更没见过她这般沉静又坚定的模样,刚才满肚子的火气像是被浇了盆凉水,只剩满脸惊讶:“路曼曼?你怎么在这儿?”

    路曼曼没先回答,转头看向那个岛国人,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泛黄笔记本上,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大叔,我知道您从小读的书是那么写的——毕竟有些人想掩盖当年的罪行,早就把真实历史从课本里改得面目全非了。但今天,我想请您看些东西,不是被篡改的文字,是藏着过去、藏着真相的痕迹。”

    她抬起头,眼里没了平时的怯懦,只剩恳切的认真:“课本可以改,但这些实实在在的痕迹改不了。大叔,如果您有机会,能不能去趟南京,去那些曾被战火烧过的地方?不是听别人说,是自己去看那些名字、那些物件,去听幸存者的讲述——或许您会明白,‘大东亚共荣’从来不是帮助,是我们祖辈用眼泪和鲜血记下的灾难。”

    车厢里瞬间静了下来,连公交车引擎的嗡鸣都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怕打断这份沉重的沉默。马小跳望着路曼曼的侧脸,她垂着眼时睫毛轻轻颤着,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他忽然觉得刚才的自己像只只会竖起尖刺嘶吼的刺猬,满腔怒火却抓不住重点。那个岛国人也僵在原地,手里的笔记本不知何时慢慢垂了下来,目光牢牢黏在老照片上,原本蒙着雾的眼底,迷茫又深了几分,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疑惑。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又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有捏着照片的手指,悄悄松了些力道——之前攥得发紧的指节,终于不再泛着青白。

    就在这时,公交车“吱呀”一声停稳,车门伴着轻微的机械声缓缓打开。岛国人把泛黄的笔记本小心翼翼揣回内袋,指尖在袋口顿了两秒,又低头看了眼路曼曼摊开的练习册,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才抬眼望向窗外——沉落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远处的屋顶浸在暮色里,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只轻声吐出“我知道了”,声音轻得像被风裹着。接着便转身迈步,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紧绷的沉郁,背影在暮色里渐渐变淡,最后成了个模糊的小点,消失在车门外侧的人流里。

    车门刚合上,马小跳就迫不及待伸手拽住路曼曼的胳膊,眼里还满是没散的惊讶,连声音都比平时高了些:“路曼曼?你怎么会在车上!我刚才找座位、跟大叔说话,压根没看见你啊!”

    路曼曼被他拽得晃了一下,赶紧把练习册合上抱在怀里,像是怕里面的老照片被人看见,耳尖悄悄泛了红,嘴上却硬邦邦的,带着点没消的气:“我、我就是刚好坐这班车回家,哪知道会碰到你。倒是你,刚才除了对着大叔瞎发火,还会做什么?”

    她话锋一转,皱着眉伸手戳了戳马小跳的胳膊,语气里的气慢慢散了,多了点无奈:“你啊,就是沉不住气。历史是刻在老照片里、藏在幸存者的故事里的,不是靠嗓门喊出来的。刚才你越急,大叔越会觉得你在跟他吵架,反而听不进你说的真相。”

    马小跳被戳得往后缩了缩,挠着头更不好意思了,指尖把书的封面蹭得发毛:“我知道……可我一听见他说‘大东亚共荣’,说岛国学课本那么写,我就忍不住想反驳。那是我爷爷亲身经历的苦,怎么能被说成是‘帮助’呢?”

    路曼曼看着马小跳泛红的耳尖——连耳尖的绒毛都透着点慌慌的红,像被晚风揉乱的晚霞,心里忽然软了软。她抱着练习册往窗边挪了挪,腾出半边冰凉的金属扶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声音放得比暮色还缓:“我懂你的气。爷爷攥着发抖的手讲往事时,连声音都在颤,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疼,怎么能被一句轻飘飘的‘帮助’抹掉呢?换作是我,也会急得想立刻把真相摊在他眼前。”

    她低头蹭了蹭练习册封皮上的褶皱,指尖划过那些被攥得发毛的红圈——那圈里藏着上周三晚自习,她戳着马小跳课本骂“公式都记不住”的模样,藏着“罚抄十遍还要带薄荷糖”的玩笑,此刻倒像是把自己乱糟糟的心事也圈在了里面。再抬眼时,她眼底的嗔怪淡了些,多了点认真:“但你看刚才,我没跟大叔争对错,就把太爷爷躲在菜窖里听着枪响不敢哭、纪念馆墙上密密麻麻刻着的名字说给他听——他不也慢慢松了攥着笔记本的手,连眉头都没那么紧了吗?”

    “发火像往冰上泼冷水,只会让冰结得更厚;可把实实在在的人和事摆出来,让他自己去看、去想,倒像暮色里的晚风,能慢慢吹化心里的疙瘩。”她说这话时,路灯的光刚好透过车窗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连语气里的认真都裹了层温柔的重量,不像平时那个会瞪着马小跳要薄荷糖的姑娘。

    马小跳立刻凑到窗边,暖黄的路灯光斜斜淌在他脸上,把之前因着急而蒙上的慌促驱散了大半,眼神亮得像揉进了星子。他下意识摸了摸校服口袋,指尖触到糖纸的褶皱时,眼睛又亮了亮——那是他早上特意揣着的草莓味薄荷糖,原本想等数学小测后,趁没人时送给路曼曼的。他掏出糖,指尖轻轻晃了晃,语气里带着点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又藏着掩不住的期待:“那……那以后再碰到有人说不对的历史,我跟你一起好不好?你负责拿太爷爷的照片、纪念馆的那些事当证据,我负责……我负责管住脾气不瞎发火,还帮你记二次函数公式,再也不被你戳着课本骂‘马小跳你是不是上课走神了’!”

    路曼曼垂眼望着递到面前的糖,粉白糖纸裹着小小的糖块,还带着马小跳口袋里的温度,在暖黄的灯光下透着软乎乎的光。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连之前故意板着的脸都松了下来,伸手接过来攥在手心——糖纸的触感软软的,像捏着一小团暮色里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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