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中军帐内的炭火明明灭灭,将一张张凝重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半个时辰前,城楼下那一声刀锋入肉的闷响,似乎还黏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血腥气混着晏城特有的沙土味,从帐帘的缝隙里钻进来,无孔不入。 李世忠坐在离帐门最近的胡床上,铁塔般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有搁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麾下的师长们,还有第二、第四、第五军的军长、师长,陆续走了进来。 没人说话。 铠甲摩擦的声响,刻意压低的呼吸,都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各自找了位置,或坐或立,目光却都像被磁石吸住一般,不由自主地瞟向帐中央那副巨大的沙盘。 阳州的位置,空了一块。 代表第三军的那枚红旗,不见了。 帐帘掀开,风灌了进来,炭火猛地一亮。 沐瑶走了进来。 她只穿着最简单的黑色劲装,刚洗过的长发用一根布带随意束在脑后,发梢还带着湿意。 那张过分干净的脸,与这帐内凝固的硝烟气和汗味,格格不入。 她径直走向沙盘,帐内所有将领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伸出手指,在沙盘上那道从阳州通往晏城的路线上,轻轻划过,像是在丈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都到了。”她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天气:“说说吧,这仗,怎么打?” 一瞬间,帐内那股被梁峰的血强行压下去的微妙气氛,又开始蠢蠢欲动。 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是第二军军长,一个身材微胖、面相精明的中年人,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 “回总司令,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固守晏城。”他指着沙盘上的城池模型,语气还算沉稳:“萧逸尘大军初胜,士气正盛。我军新败,不宜野战。当深沟高垒,以逸待劳。将新式火器分置于四面城墙之上,构筑火力,可保晏城万无一失。” 他说完,第四军军长立刻附和:“不错!晏城城高墙厚,只要我等死守,待敌军久攻不下,锐气自堕,届时再寻机反击不迟!” “守。” “守。” “守。” 一个个将领站出来,补充着细节。 加固哪段城墙,增设多少鹿角,如何分配弓手与火铳兵……他们的方略,中规中矩,无懈可击,是这片土地上流传了千百年的兵法正道。 就像梁峰当初想的那样。 沐瑶一直静静地听着,没说话。她只是用指尖,拨弄着沙盘上代表晏城的那枚小小的模型,仿佛在掂量它的分量。 直到帐内所有人都发表完意见,重新陷入一片等待她决断的沉默中。 她才抬起眼,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 “说完了?” 众人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守?”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破了所有人固守的自信:“拿什么守?” 她的视线落在第二军军长那张微胖的脸上:“拿你这八万被吓破了胆的残兵去守?还是拿梁峰那颗还热乎的脑袋,去当城砖用?” 那军长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 沐瑶的手指,离开了晏城模型,重重地,点在了那三千杆莫辛纳甘步枪的模型上。 “还是说,你们觉得,这东西,就该跟烧火棍一样,架在城墙上,等着敌人来撞?”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萧逸尘三十万大军,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晏城给淹了。你们守得住一天,守得住十天,守得住一个月吗?” “兵书上说,十则围之。他有三十万,我们只有八万。你们读的兵书,是被人撕掉了,还是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最后一句,已是毫不留情的斥骂。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年轻的师长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依总司令高见呢?”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是第四军军长,一个脾气火爆的汉子,他梗着脖子,眼神里带着七分不服,三分挑衅:“我等都是粗人,只会打呆仗。还请总司令,教教我们,这神仙仗,该怎么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沐瑶身上。 沐瑶没有看他,她的视线,重新落回沙盘。 帐外的风,更大了,吹得帐篷的牛皮呼呼作响。 “神仙仗,我不会打。” 沐瑶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不带温度的平静。 “我只会,杀人。” 她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从晏城,划向了侧翼那片连绵起伏、代表着山脉的褶皱。 “第一。” 她拿起代表晏城的那枚模型,随手丢在了一边。 动作轻描淡写,却让所有将领的心都跟着狠狠一跳。 “弃城。” 两个字,石破天惊。 “总司令,不可!”第二军军长失声叫道:“晏城一失,京畿门户大开,我等……” “闭嘴。” 沐瑶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打断。 “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插嘴。” 那军长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憋得满脸通红。 沐瑶的手指,在空出来的城池位置上,点了点。 “第二,诱敌。” 她看向角落里一名一直沉默的师长:“你,带三千人,留守城内。打开城门,放萧逸尘的大军进来。” 那师长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依托城内民房、街巷,跟他们打。把他们拖在城里,一天,两天,三天……能拖多久,拖多久。” “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是让他们流血,让他们烦躁,让他们以为,晏城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她的手指,离开了晏城,像两条灵蛇,兵分两路,沿着沙盘上那两条不起眼的虚线,钻进了晏城与阳州之间,那片广袤的、代表着山林的地带。 “第三,穿插。”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