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一瞬间,整个大殿的喧嚣,仿佛都被抽走了。 陈庆之只听见自己耳边,血液奔流的“嗡嗡”声。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离开京城不过两月,北上之路,他与京中一直有信件往来。 最后一封信,是半个月前收到的,沐瑶亲笔所书,信中还在叮嘱他北境防务与此次出使的细节,落款处,“沐瑶”二字,笔锋锐利,一如其人。 字迹不会骗人。 这是弗拉米尔的离间计。用一个荒谬的谎言,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陈庆之缓缓吸了一口气,胸中那股翻腾的惊怒,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重新抬起眼,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 “大王的消息,未免太过离奇。这种动摇军心的谣言,想必是大王麾下的探子,为了邀功,胡编乱造的吧。” “谣言?”弗拉米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抬起手,拍了拍。 一直垂手立在他身后的王子弗拉保尔,走了出来。 与弗拉米尔的粗犷不同,弗拉保尔身形挺拔,容貌俊朗,一双蓝色的眼睛,像草原的湖泊。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武士服,气质更接近中原的世家公子。 他向陈庆之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中原士子礼。 “陈部长。”弗拉保尔开口,汉语说得字正腔圆,甚至带着几分京城的口音:“家父所言,并非谣言。”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展开。 “这是我方探子,三日前,从大周……哦不,从共和国南方前线,传回的最新军报。” 陈庆之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卷羊皮纸上。 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弗拉保尔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他的神经上,慢慢地割。 “共和国南征大军,在阳州,遭遇惨败。第三军两万余人,全军覆没。” “消息传回京城,议会哗然。誉王等前朝旧臣,联合部分议员,当庭发难,逼迫议长沐瑶,为兵败负责。” “最终……”弗拉保尔抬起眼,那双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幸灾乐祸。 “沐瑶,当众宣布,退出议会,辞去议长之位。” 陈庆之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着弗拉保尔开合的嘴唇,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退出议会…… 辞去议长…… 怎么会? 那些人,怎么敢? 庞万里呢?沐渊亭呢?京畿的驻军呢?她手里的那些“火器”呢?谁能逼她?谁敢逼她? “……她人呢?” 陈庆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那声音干涩、嘶哑,完全不像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弗拉保尔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敬佩的意味。 “她没有留在京城。” “她把象征最高权力的徽章,留在了议事厅。然后,一个人,一辆马车,去了晏城。” 陈庆之缓缓吸了一口气,胸中那股翻腾的惊怒与刺痛,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重新抬起眼,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相信她。 无论她身在何处,是议长,还是总司令。 她总能化险为夷。 眼下,是他的战场。他不能输。 “大王的消息,果然灵通。”陈庆之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嘈杂。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润的笑,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边境传闻。 弗拉米尔眯起眼,像一头打量猎物的狮子,看着他拙劣的伪装。 “前朝的余孽,总像夏日的蚊蝇,嗡嗡作响,惹人烦躁,却也无伤大雅。” 陈庆之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至于兵败……胜败乃兵家常事。想必大王戎马一生,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弗拉米尔的审视。 “我主沐瑶,只是觉得,有些债,需要亲手去讨。有些不听话的刀,需要亲自去磨。这并非被逼无奈,大王。这是她的意志。” 他将“辞去议长”的羞辱,轻描淡写地,扭转成了一次主动的、充满杀伐之气的“亲征”。 弗拉米尔脸上的玩味更浓了。他靠回榻上,重新拿起那只牛角杯,让侍从满上。 “说得好听。”他呷了一口酒,眼神轻蔑地在陈庆之身上扫来扫去:“一个外交部长,代表着一个内部分裂的国度,和一个……已经下野的统治者。陈庆之,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或者说,还有什么本钱,来跟我谈这笔买卖?” 跟在陈庆之身后的副使,脸色已经一片煞白,手紧紧按在剑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陈庆之却笑了。 他没有看弗拉米尔,而是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悬挂的一副巨大的、用兽皮绘制的疆域图前。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沧州的位置,然后,缓缓划过整个北方十八州。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