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他胆子都要吓破了。 “为什么是我?!”他从软榻上跳下来,几乎是在尖叫:“我不去!我不会骑马,也不会打仗!我去了能干什么?送死吗?!” “闭嘴!”沐风厉喝一声,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暖阁里回荡。 沐北辰被打得一个踉跄,摔回软榻上。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从小到大,父亲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 “你以为,你现在喝的酒,睡的女人,花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沐风指着他,手都在发抖:“是她拿命在外面换来的!是整个沐家拿脖子上的脑袋给你当保的!” “如今家里有难,需要你出一份力,你就只想着自己?” “我……”沐北辰被骂得哑口无言,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狼狈不堪:“可……可我真的怕啊,父亲……” “怕?”沐渊亭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鄙夷:“你怕死,难道我和父亲就不怕?你以为我们留在这京城里,就是安乐窝?誉王和周云龙,是吃素的?一旦他们得手,沐家,就是第一个要被清算的对象。到时候,你以为你能独活?” 他走到沐北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此去,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你自己。” 沐渊亭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魔鬼的私语:“去告诉你姐姐,京城快要守不住了。问她,下一步棋,到底要落在哪里。是弃掉京城这块棋盘,还是……回来,把这些抢食的野狗,全部宰了。” “这是你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要么,你去前线,九死一生。要么,你留在这里,十死无生。” 沐渊亭说完,直起身,不再看他。 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地上跪着的舞姬,扫过那炉即将燃尽的沉香,最后,落在他那张惨白如纸、涕泪横流的脸上。 “沐家的男人,没有孬种。” 沐风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一个时辰后,你若是不在城门口。我会亲自派人,把你绑了,扔上马车。” 说完,他转身就走,披风带起的劲风,吹灭了案上的烛火。 暖阁里,光线骤然一暗。 沐渊亭也跟着走了出去,没有丝毫停留。 房门被重新关上,将满室的狼藉和恐惧,都锁在了里面。 …… 血腥味是洗不掉的。 七芒山的晚风,吹了十天,也只把那股子铁锈和腐肉混杂的甜腻气味,从浓稠吹成了稀薄。 它依旧像一层看不见的油,糊在人的口鼻、皮肤,乃至魂魄上。 萧逸尘站在帅帐前的望楼上,手扶着冰冷的木栏。 夜色正从山谷深处漫上来,一点点吞掉阵前那片由尸体构成的、灰黑色的地毯。 又是一天。 伤亡的数字,已经成了一串麻木的符号,由传令兵用嘶哑的嗓子,在每日黄昏时报上来。 他甚至不再去记具体的千百之数。 他只知道,他的士兵,正在这座无名的山谷里,被一寸寸地磨成肉泥。 帐内,烛火亮起。 板垣五郎的身影被拉长,投在帐帘上。 他没有出来。 萧逸尘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擦刀。那把名为“菊一文字”的朝和名刀。 十天来,每当一批批的士卒像柴禾一样被填进山谷,烧成灰烬,板垣五郎就会回到帐内,用上好的丝绸和貂油,一遍遍地擦拭那把从未见过血的刀。 “萧君。” 声音从身后传来,平稳,从容,像是在讨论庭院里哪一株牡丹开得更好。 板垣五郎走了出来,他身上那件一尘不染的武士服,与这被死亡气息浸透的黄昏格格不入。 “今日的消耗,比昨日少了三百四十二人。说明我们的士卒,已经开始适应这种新的战法。” 萧逸尘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栏上抠进了一寸。 适应。 他是在说,那些被逼着踩着同袍尸体往前冲的步卒,已经学会了如何更快地死,死得更有效率。 “明日,”板垣五郎的视线越过他,望向对面死寂的山岭,那眼神,像一个精于计算的商人,在估算最后一点存货的价值:“再投入一万五千人。从西侧三号、五号谷口同时施压。他们的弹丸,总有耗尽的时候。” 萧逸尘缓缓转身。 望楼上的风灯,光线昏黄,照得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板垣将军。”他的声音很低,像被砂纸磨过:“你可曾听见,他们在哭?” 板垣五郎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在品味这个问题的荒谬。 “哭?”他笑了,那笑意很淡,却比山谷里的夜风更冷:“为帝国尽忠,是他们的荣耀。哀哭,是弱者的情绪,不该出现在战场上。” 他走到萧逸尘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萧君,你要习惯。战争,就是一门关于交换的艺术。用可以承受的代价,去换取最终的胜利。现在,你的士兵,就是代价。” 代价。 萧逸尘的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如果……明日,还是攻不下来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得可怕。 板垣五郎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被风吹来的松针,在指尖捻了捻。 “那就后日。” 他说得云淡风轻:“直到,你麾下最后一名士兵倒下为止。”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