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所以……”李世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所以,为了堵住我的嘴,为了向天下人彰显他的‘大度’和‘公正’,他只能给我另一件东西。” 沐瑶抬起手,用两根手指,将那只代表着汴京的水杯,轻轻地、向南推了一寸。 整个沙盘上代表着南境十八州的广袤疆域,都被笼罩在了水杯的阴影之下。 “他会下发一份议会令,授予我‘南境军政全权节制’之权。让我,就地筹款,自给自足。” “他会觉得,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棋。既甩掉了我这个巨大的财政包袱,又把我困在了南境这片烂摊子里,让我自生自灭。他可以在京城,从容地清除异己,巩固他的权力。” 沐瑶顿了顿,抬起眼,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里,映着李世忠那张因为极度震惊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他以为他赢了。” “可他不知道,”沐瑶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又清晰地响彻在空旷的大殿里: “他给我的,不是一道枷锁。” “是一道,君权神授的圣旨。” “轰——” 李世忠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他全明白了。 给钱,她们就用京城的钱,养自己的兵,建自己的工厂。这是阳谋。 不给钱,就得给权。 给了权,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税、所有的兵,就都只认她沐瑶,不认那个远在天边,一毛不拔的京城议会。这更是阳谋! 无论誉王怎么选,都是输。 从沐瑶将那些计划书送到京城的那一刻起,这片南境的土地,就已经在法理上,彻底脱离了京城的掌控! 李世忠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女儿还要年轻的女子,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和寒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这已经不是权谋了。 这是在……创造规则。 他猛地单膝跪地,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总司令……经天纬地之才。末将……心服口服!” 沐瑶没有去扶他。 她只是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水,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水的味道,寡淡,清冽。 “起来吧。”她放下水杯,重新走到那张铺满蓝图的桌案前。 “传令下去,从降兵中,招募三万青壮,即刻开山,采石,伐木。告诉他们,想吃饭,想活下去,就得自己动手,建自己的家园。” “另外,”她拿起那份《军官速成学堂章程》,递给李世忠:“从全军中,挑选五百名识字的、有实战经验的基层军官,送到这里来。我要你,亲自教他们。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五百名合格的连排级指挥官。” 李世忠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书,只觉得烫手。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 李世忠再次来到沐瑶的办公室,沐瑶正对着一幅图纸出神。 那不是舆图,上面用炭笔勾勒着繁复的线条,标注着“高炉”“转炉”之类的字眼,像某种鬼画符。 她面前的黑漆长桌上,没有茶,只有一杯已经冷透的白水。 他站定在三步之外,将呼吸放得很轻。 “总司令。” 沐瑶的视线从图纸上移开,没有回头:“到了?” “到了。”李世忠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绢帛,用红漆木盒装着,双手奉上。 那是京城议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跑死了三匹马。 沐瑶放下手中动作,打开木盒,取出那卷绢帛。 没有半分郑重,就像在自家书房里,抽出一卷前朝的诗文。 她展开,目光一扫而过。 绢帛上是工整的馆阁体,辞藻华丽,引经据典,先是盛赞了她平定南境的功绩,然后笔锋一转,哭起了穷,说国库空虚,无力支持南境重建。 最后,才图穷匕见——特授沐瑶“南境军政全权节制”之权,望其“就地筹措,以安民生”。 李世忠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骈文,但他看懂了沐瑶嘴角的弧度。 那不是笑,那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平静。 “他给了。”沐瑶将那卷价值连城的议会令随手放在桌上,像扔一块抹布。 “给了我们一道,在这片土地上,可以为所欲为的圣旨。”沐瑶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 清晨的凉风灌了进来,吹动了桌上的图纸。 “传我的令,”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字字清晰:“以南境军政公署的名义,三日后,在正殿设宴,邀请南境十八州府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乡绅、望族、巨贾,前来赴宴。” 李世忠愣住了:“总司令,我们……我们没钱。” 军中粮草,都是从降兵的武库里缴获的,只够支撑三个月。 拿什么来宴请那些富得流油的地头蛇? “谁说我要出钱了?”沐瑶回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晨光里,像两块通透的寒玉:“是他们,要来给我送钱。” 三日后,伪皇宫正殿。 殿内被清扫一新,那张“窃国者之座”的龙椅,已被铁链锁起,罩上了黑布,像一座沉默的坟。 殿中摆了数十席,菜是军中伙夫做的大锅菜,酒是寻常的米酒。 南境最有权势的一群人,此刻都局促地坐在这里。 他们穿着绫罗绸缎,与这殿中简陋的陈设格格不入。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色,都在猜测这位一手覆灭了萧氏王朝的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沐瑶没有坐在主位。她只穿了一身寻常的青色劲装,站在殿中那副巨大的南境沙盘前。 酒过三巡,她才放下酒杯。 清脆的磕碰声,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请诸位来,不为别的,只为两件事。” 她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吃饭。第二,分钱。” “分钱”二字一出,满座哗然。 一个坐在前排,身形富态,留着八字须的中年男人,是扬州的盐商,姓王。 他仗着胆子站起身,拱了拱手:“总司令说笑了。我等升斗小民,怎敢与总司令分钱?若总司令手头不便,我等愿……” “这位先生请先坐下。”沐瑶打断他,目光扫过他那张精明的脸:“我沐瑶的兵,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我说分钱,就是分钱。” 她走到沙盘边,拿起一根细长的竹竿。 “诸位脚下的这片土地,很大。有十八个州,九十七个府,几千万的人口。但它也很穷,很破。” 她的竹竿,点在沙盘上,从汴京一路划到南边的出海口:“从这里,到那里,走水路要一个月,走陆路,要两个月。路上但凡遇上大雨,修桥补路,又是遥遥无期。”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