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程耿走出帅帐。 夜风裹挟着硝烟与血的气味,灌入他的口鼻,冰冷刺骨。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沐瑶那平静到可怕的决断,在反复回响。 “去对面。” “不是卧底。” “是让你投敌,完完全全的投敌。” 荒唐。 这比让他立刻带兵去冲那道钢铁防线,还要荒唐。 远处,己方的营地里传来零星的欢呼声,庆祝着这场史无前例的大胜。 那声音此刻听来,却无比的遥远和刺耳。 程耿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调转方向,朝着一个被临时圈起来,戒备森严的角落走去。 战俘营。 营地很简陋,只是用削尖的木桩围起来的一片空地,几堆篝火驱散着黑暗,也照亮了里面一张张或麻木,或愤怒,或绝望的脸。 他们穿着破烂的粗布军服,身上大多带着伤。 看到程耿那一身笔挺的共和国军官制服,所有的活动都停了下来。 一道道混杂着仇恨、警惕的视线,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 “长官。” 守卫营门的士兵敬礼。 程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打开营门。 “长官,您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守卫劝阻道。 “打开。” 程耿的决断不带任何情绪。 守卫不敢再多言,拉开了简陋的木门。 程耿走了进去。 他环视一圈,数百名战俘,有的靠着木桩,有的蜷缩在地上,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他。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谁是你们的团长?” 程耿开口,打破了死寂。 没有人回答。 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程耿又问了一遍:“我问,谁是你们的团长?” 依旧是沉默。 就在程耿以为不会有人回答时,一个靠在角落里,正在用布条给自己包扎胳膊的汉子,缓缓站了起来。 他很高大,即便身上满是泥污和血迹,也掩盖不住那股子悍勇之气。 “团长已经死了。” 那汉子开口,决断粗粝。 “被你们的机关枪,打成了碎肉。” 他的话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被压抑到极点的愤怒。 程耿看向他:“你又是谁?” 那汉子挺起胸膛,尽管一条胳膊还吊着,却站得像座山。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工农革命军,四十七师,一七五团,二营营长,李云峰!” 他一字一顿,报出自己的名号,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周围的战俘们,也一个个挺直了腰杆,仿佛那个名字,给了他们无穷的力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云峰向前一步,将脖子伸向程耿。 “皱一下眉头,老子就不算工农的好儿郎!” 程耿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叫李云峰的营长。 这就是农民的队伍? 这就是总统大人要他去了解的队伍? 即便沦为阶下囚,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屈服。 “我不是来杀人的。” 程耿终于开口。 他的话,让李云峰愣住了,也让周围所有竖起耳朵的战俘都愣住了。 不是来杀人的? 那来干什么?炫耀武功?还是来羞辱他们? “我是来上课的。” 程耿说出了那句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 战俘营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光看着程耿。 上课? 上什么课? 李云峰也懵了,他把伸出去的脖子缩了回来,狐疑地打量着程耿。 “你他娘的把我们当猴耍?” “上什么课?” 程耿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 “思想政治课。” 这五个字一出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李云峰和他身后的那群泥腿子出身的士兵们,大眼瞪小眼。 啥玩意儿? 思想……政治……课? 他们连字都认不全几个,哪里听过这么文绉绉的词儿。 李云峰虽然没听懂,但他大概明白,眼前这个小白脸军官,不是来找茬的。 他想听东西。 听他们工农革命军的东西。 这倒是有趣了。 李云峰的脑子转了起来。 他们现在是战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闲着也是闲着。 既然这个当官的自己送上门来,想听听革命的道理,那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机会? 宣传革命思想,这本就是他们每一个革命军战士的责任! 想到这里,李云-峰那张布满疑惑的黑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啊!” 他一拍大腿。 “你想上课?” “那老子今天,就给你这个资本家的走狗,好好上一课!” 他也不管程耿,转头对着身后的弟兄们吼了一嗓子。 “都他娘的围过来坐好!” “今天,咱们就在这敌人的大营里,开一次咱们自己的思想学习会!” 战俘们虽然还是没搞懂状况,但营长的命令就是一切。 他们稀稀拉拉地围了过来,在篝火旁坐下,好奇地看着李云峰和程耿。 程耿没有在意那些审视的视线。 他默默地走到一旁,在一个还算干净的木箱上坐了下来。 像一个真正的学生。 李云峰清了清嗓子,他没上过学,更不知道什么叫讲课。 但他有自己的方法。 他指着自己身上的破烂衣服,又指了指程耿身上那料子精良的军服。 “俺问你,为什么你穿得这么好,咱们却只能穿这种破布烂衫?”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