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那些因为饥荒而饿死的灾民,那些被贵族随意打杀的奴仆,那些因为交不起苛捐杂税而家破人亡的农夫,他们……又有谁来为他们记上一笔账?” 弗拉保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所做的,是结束一个让大多数人无声无息死去的制度,即使代价是让一小部分人在这个过程中发出惨叫。” 陈庆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两者之间,我选择后者。因为我相信,短痛,好过长久地、无望地腐烂致死。”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弗拉塔塔看着陈庆之,她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令人心折的特质。 他明明在诉说着最残酷的事情,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暴戾,只有一种承担了一切的沉重与坚定。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无法与你为伍。”良久,弗拉保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气势已经弱了下去:“我们天胡国,有我们自己的传统和道路。你的思想,不适合我们。” “我尊重你们的决定。”陈庆之点点头,语气平和:“贸易可以中断,代表可以撤回。这是你们的自由。” “但我还是想请你们,在离开之前,在庆州多留几天,亲眼看一看,我所说的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弗拉保尔皱起了眉:“这有什么意义?无论你的北境变得多好,都不可能改变一个事实——我是王子,我的家族是天胡国的统治者。” “走上你这条路,就等于让我们自取灭亡。陈庆之,你觉得这现实吗?你会亲手毁掉自己的一切吗?” “我就是这么做的。”陈庆之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怅惘。 “在此之前,我不是北境的领导。我是大周的沧州王,世袭罔替的王侯。” “论出身,论地位,我所拥有的一切,远比你这个天胡国的王子要显赫得多。” “按照旧的规则,我本可以安安稳稳地享尽一生荣华,甚至……得到更多。”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枫林中对他描绘未来的女子。 “但我放弃了。因为我看清了,那个旧世界,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金碧辉煌,它的地基,已经彻底腐烂了。” “它建立在亿万人的白骨之上,靠着吸食他们的血髓来维持运转。” “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尘埃里的走卒,都不过是这个巨大绞肉机里的一环,没有人是真正自由的,也没有人是真正幸福的。” “我曾以为,可以通过改良,让它变得好一些。比如,换一个更英明的君主,颁布一些更仁慈的律法。” 陈庆之自嘲地摇了摇头:“但后来我明白了,那不过是给一个将死之人换一身干净衣服,毫无意义。” “病根,在制度本身。只要人压迫人的制度还存在,那么一切苦难,都只会换一种形式,卷土重来。” 他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弗拉保尔:“所以,我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彻底地,将那个旧世界砸碎。” “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因为我坚信,这是历史必然的走向,也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弗拉保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包括我们这些王室贵族吗?” “包括你们。”陈庆之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在旧的制度里,你们看似是人上人,但你们同样是不自由的。” “你们为了维护权力,必须时刻提防,互相倾轧,兄弟相残,父子相疑。” “你们的婚姻是交易,你们的亲情是筹码。” “你们享受着最优渥的物质,精神上却可能比最贫穷的牧民还要空虚和痛苦。” “你敢说,你作为王子,活得比一个普通的、拥有真正爱情和亲情的牧民,更幸福吗?” 弗拉保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陈庆之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而在新的世界里,”陈庆之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当阶级被消灭,当生产力极大发展,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你们不再是王子,不再是贵族,你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共和国公民。” “你们可以去当一个学者,一个工程师,一个艺术家,甚至是一个周游世界的旅行家。” “你们将第一次,作为‘人’本身,而不是作为一个身份符号,去真正地生活。” “难道,那不是一个更好的结果吗?” 弗拉保尔的大脑一片混乱。陈庆之所描绘的图景,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太过颠覆,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这只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他强自镇定地反驳。 “是吗?”陈庆之站起身:“那就请你们,跟我去看一看吧。看一看,这个幻想,正在如何一步步地,变成现实。” 接下来的两天,成为了弗拉保尔兄妹终生难忘的记忆。 陈庆之没有带他们去看军队,没有带他们去看府库,而是带着他们,走进了庆州最真实的肌理之中。 他们去了第一纺织厂。 巨大的厂房里,上千台蒸汽驱动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穿着蓝色工装的女工们熟练地操作着机器,汗水浸湿了她们的鬓角,但她们的眼神专注而明亮。 在工厂的墙上,贴着“八小时工作制”、“同工同酬”、“严禁打骂工人”的条例。 休息时间,女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讨论着什么,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弗拉塔塔拉住一个正在休息的年轻女工,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工作,开心吗?” 那女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陪同的陈庆之,有些拘谨,但还是大方地笑了:“开心啊!以前在村里给地主家做活,一天干七八个时辰,还吃不饱饭,动不动就挨打挨骂。” “现在进了厂,每天只干四个小时,管三顿饭,顿顿有肉,每个月还能领到工资!” “晚上厂里还办扫盲班,教我们识字呢!” 她指了指不远处墙上贴着的一张红纸:“看,那是我写的诗,还得了奖呢!”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