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老电话-《我的灵光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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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题渐渐枯竭,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他望着窗外被城市楼宇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

    忽然,他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那里面没有任何杂质,只剩下一种接近生命尽头的、荒凉的真实。

    “山子啊,”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砸在我心上,“三爷我…糊弄了一辈子人…临了才发现,自己才是个…最大的假货。”我愣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异常清醒:“额尔敦老爷子,那是真的。他能听到山说话,能看见水里有灵。我呢?”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啥也听不见,啥也看不见。我就会看人脸色,懂点皮毛,再加上胆子大,敢忽悠。”

    “可您也帮过不少人。”我安慰他。

    “帮?”他喃喃道,“有时候是帮,有时候……也是造孽啊。借着人家的害怕,混口饭吃。”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好了,真也好,假也好,都没人信这套喽。连我那孙子,都说我那些是老封建、是骗人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深深的、被时代彻底抛下的落寞。

    临走时,他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东西,塞到我手里。我打开一看,是那面伴随他大半辈子、磨得油光发亮的旧皮鼓,只有巴掌大。

    “留着吧,算个念想。”他摆摆手,“我这儿,用不上了。”

    我握着那面小小的、冰冷的皮鼓,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一个月后的清晨,电话再次响起,是他儿子平静而疲惫的声音,告诉他父亲昨夜走了,没受什么罪。葬礼定在三天后,一切从简,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就当个普通老人发送。

    我请了假,去了那个只有三五亲友到场、安静得令人心慌的追悼会。没有神鼓,没有香火,没有哭嚎,只有角落里播放着蹩脚的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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