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辽南,海城,一处高墙深宅内,昔日的车水马龙已归于沉寂,唯有院中老槐树的枝叶在夏风中沙沙作响,更添几分寥落。 堂屋内,前清举人出身、祖上数代皆为海城望族的李守业老先生,身着半旧的湖绉长衫,正对着一本泛黄的账本长吁短叹。 紫檀木的八仙桌上,摊开着一份刚送来的《东北日报》,头版标题墨色沉重——《清租肃贪成效显著,首批罚没田产即将分配入户》。 “哼!黄口小儿!手段酷烈!与民争利!此乃自毁长城之举!” 李守业愤愤地将报纸拂落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因那场牵连甚广的“骗补案”,李家被罚没了近半祖传的良田,那些昔日见了他必定躬身行礼、口称“老太爷”的佃户,如今眼神里竟也敢带着几分审视。 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期待着他这棵盘踞此地百余年的老树彻底倒下! 这让他感到锥心的屈辱和难以言喻的愤怒。 在他眼中,那个年轻的少帅张汉钦,就是一个粗暴打断千年乡土秩序、践踏斯文的仇寇。 “爹,您又为报纸上的事动气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穿着笔挺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李振邦迈步进屋。 他是李守业的独子,一年多前,少帅邀请各名门望族子弟,优先进入新式大学,接受新式教育。 当时各家为了名额都抢破了头,却没想到为今天的变革埋下了伏笔。 李振邦正是其中一员,刚从奉天高等工业学院毕业,浑身散发着与这古旧宅院格格不入的新派气息。 他弯腰捡起报纸,扫了一眼头版,非但没有附和父亲的愤怒,嘴角反而泛起一丝赞赏的笑意: “依我看,这是大好事!贪腐蠹虫,就该如此雷霆手段肃清!土地本就该归于辛勤耕种之人。少帅这是刮骨疗毒,壮士断腕,方是强邦正道!” “你…你个逆子!” 李守业气得手指发抖,指着儿子的鼻尖, “那是祖产!是列祖列宗一代代传下来的基业!你懂什么?!” “还有,你非要动家里最后那点压箱底的钱,去投那个什么…什么‘振邦机械厂’!那是咱家最后的根基,是预备着灾年救急的!你这是在刨祖坟!” 李振邦面色平静,眼神却如磐石般坚定,他迎着父亲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爹,时代变了。守着几百亩田地,靠着佃户的租粮和敬畏过活,那不是根基,是沙上之塔,风一吹就散!” “少帅说得对,未来是工业的时代!蒸汽机、电动机才是真正的力量!实业才能救国,也才能真正富家,让我们李家换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计划书,递到父亲面前: “我们厂子初期主攻农机配件和简易机床,正好对接少帅大力推行的农业机械化和各地国营农场建设计划!” “省政府有专项低息贷款,兵工厂和铁路局有优先采购的意向书!只要我们的产品质量过硬,不愁没有销路!” “爹,这不是败家,这是在废墟上开创新的、更坚实的家业!” 李守业看着儿子眼中那簇灼热、自信的光芒,那是他这一生谨小慎微、恪守祖训的日子里从未有过的神采。 他憎恨那个搅乱一切的少帅,却又不得不承认,儿子所选的那条弥漫着机油味、回荡着机器轰鸣的道路,或许是这个古老家族在这个天翻地覆的新时代里,唯一能继续生存下去,甚至…浴火重生的途径。 他颓然坐回太师椅,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疲惫: “罢了…罢了…我老了,这个世界,我是看不懂了…钱…你拿去。只是…振邦,”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