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民国十九年,十二月五日,上午八时四十五分。 奉天,全国抗战救国委员会大楼。 深冬的寒气被厚重的大门隔绝在外,但会议室内的空气却比窗外的北国冰霜更加凝重刺骨。 巨大的长方形会议桌旁,几乎囊括了华夏北方所有军政精英的要员们正襟危坐,无人言语,唯有墙壁上那口西洋挂钟的秒针,发出“咔、咔、咔”的单调声响,每一次跳动都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副主席于右任虬髯微颤,一向温润的目光此刻如同淬火的钢铁;林森面色沉静,但紧握座椅扶手的指节已然发白;李文澜、蔡鹤卿、李德邻等元老,眉宇间凝聚着前所未有的肃杀。 常务委员席位上,蒋海宁、顾维钧、杨宇霆、张作相、沈钧儒、刘大钧、张公权、周学熙、蒋梦麟…… 每一位都是能独当一面、搅动风云的人物,此刻却如同泥塑木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悲愤与压抑。 委员会的秘书长王树瀚立于主位侧旁,手中捧着一纸电文。 那纸张似乎重逾千斤,让他的手臂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才得以用一种刻意保持平稳、却依旧难掩沉痛的声调,开始宣读: “十万火急!全国通电!民国十九年十二月五日晨七时,日寇以所谓‘警戒搜查演习’为名,悍然撕毁伪装,不宣而战,突袭青岛我税警第五团防区。我军多处哨卡遭其预设借口,突然开火,伤亡惨重……”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钉,砸入寂静的空气,钉入在座每一个人的耳中。 “同时,日大批舰艇云集青岛外海,其先头部队已开始大规模登陆,兵力极可能达一个师团以上!敌倾巢而来,海陆并进,野心绝非青岛一隅,意在吞并整个山东!” 王树瀚的声音开始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停顿了片刻,目光扫过电文最后那力透纸背、仿佛用鲜血写就的段落: “职部正浴血死战,然敌众我寡,火力悬殊,青岛危在旦夕!山东危在旦夕!职部丘之纪暨第五团全体官兵,决意与城偕亡,唯望上官速决大计,发兵救援!此电,恐为绝笔!——中国军队税警总团青岛第五团团长,丘之纪。民国十九年十二月五日。” “绝笔”二字出口的瞬间,会议室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砰!” 于右任重重一掌拍在红木桌面上,老泪纵横,声音嘶哑: “丘团长…丘团长忠烈啊!我…我华夏军人,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他想起一年前还在南京与丘之纪晤谈,那位英武沉稳的将领,转眼竟已陷入绝境,发出此等泣血悲鸣。 林森闭上双眼,仰头长叹,喉结剧烈滚动,半晌才喃喃道: “青岛…山东…门户洞开矣。日人狼子野心,终露狰容!” 悲怆之中,更有对局势危殆的深切忧虑。 沈钧儒猛地站起身,因极度愤怒而身体微颤: “不宣而战!悍然入侵!国际公法何在?天理何在!丘团长及第五团将士…他们是英雄!我们不能让英雄的血白流!” “血不会白流!” 杨宇霆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冷峻如铁, “丘团长用最后一份电报,为我们敲响了警钟,也撕下了日本人最后的伪装。这不是冲突,这是战争!全面战争的序幕已经拉开!” 会议室内群情悲愤,空气中弥漫着复仇的火焰与救亡的急切。 然而,王树瀚接下来的话,如同又一盆冰水,浇在了众人心头。 “诸位长官,” 他语气沉重地补充道, “自十二月一日济南刺杀事件后,韩复榘态度急转直下。 根据我们截获和多方印证的情报,军统方面似乎早已对其山东军内部渗透极深,很可能掌握了孙荫亭等将领与我方秘密接触、约定阵前起义的证据,并以此怂恿了韩复榘。”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愤怒: “韩复榘或许是基于对我方态度的误判,或许是出于自保,于十二月二日以召开‘接受整编会议’为名,诱捕并解除了到场的孙荫亭等主要将领的职务,将其悉数扣押! 随后,他强行驱逐了我方谈判代表团,并紧急调动其麾下约六万山东军主力,北上部署于河北与山东交界处的各大重要关隘和据点。” 王树瀚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黄河以北、津浦铁路沿线的一系列标记: “目前,韩部与我整编第二集团军约五万人,已在沧州、德州一线形成尖锐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韩向方他怎敢如此!” 张作相勃然大怒, “首鼠两端的小人!在这国难当头之际,竟还搞背后捅刀的把戏!” 顾维钧面色无比凝重: “局势危矣!青岛日寇大兵压境,来势汹汹;侧翼韩复榘倒戈相向,阻断通路。 我整编第二集团军若强行南下驰援青岛,必遭韩部阻截,恐未至胶东,已先与山东军爆发内战! 届时徒耗国力,亲者痛,仇者快!”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青岛陷落?看着丘团长和第五团数千将士牺牲?!” 李文澜痛心疾首地反问, “青岛若失,山东半岛门户洞开,日军便可沿胶济铁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