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那一丝执念-《伪装成人类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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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又有些自豪了,“这次不一样,这次眼见炸弹落进战壕,我扑了上去把政委推开保护了他,我也只是受了点小伤……都不知道伤口在哪里,大概是昏了过去,政委就安排我到后方修养了。”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起来,大概还是感觉到了,这一修养前线离自己越来越远,战友们也不知道推进到了哪里。
听到蒙眼年轻人的话,王瀌瀌越发觉得不对劲,她不敢去直接质疑什么,而是有些迷茫地看着陈安。
前面一段路有些陡峭,陈安知道王瀌瀌现在更多的是需要修养调理而不是大量消耗体力锻炼,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尽管这是很久很久没有做过的事情,但所有动作就像本能一样自然,王瀌瀌直接就跳上他的后背趴着,双手美滋滋地箍着陈安的脖子,脸颊趴在他的肩膀上,继续疑惑地看着蒙眼年轻人。
“你的勇气让世人钦佩,面对炸弹依然选择保护同志,这在战场上也是非常少见的英勇壮举,我很佩服你,即便是在后方修养的你,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陈安充满敬意地说道。
他打量着蒙眼年轻人伤痕累累的身躯,确实没有任何地方显示出是被炸弹伤的痕迹……
血肉之躯,比肩钢铁之躯。
听到陈安的夸奖,蒙眼年轻人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在后方会被认为是躲避战士的懦夫,他还以为就是因为大家都以为他是懦夫,所以才逐渐对他视而不见,他便越发努力地锻炼,告诉大家他一直在准备着战斗,只是作为战士他必须服从命令,等待着前线的召唤和安排,而不是自顾自地拿着一杆枪一把刀就胡冲乱撞。
他已经不是刚刚加入队伍,红着眼只想为家人报仇的新兵蛋子了。
他笑了笑,年轻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些酡红,对于战士来说,他所保护的人民对他的认可,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从前的事情吗?你看看我们,一看就是吃的苦少,经历的少。”陈安努了努嘴,示意这个没有跑几步路就趴在他后背上不动的美丽少女,就是他这番话的实证。
王瀌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抬起脖颈,用额头捶他的后背以表示不满。
美少女只能被夸夸。
开个玩笑,王瀌瀌身体比较脆弱,内心可是十分坚强的,今天还遭受了湘南爆辣食物的考验,虽然辣得眼泪双流,但不算“哭”,完成承受住了辣到灵魂深处的锤炼。
蒙眼年轻人笑了笑,“看得出来……你们应该是留洋回来的少爷小姐吧,穿的都是洋服。我们队伍中,也有很多像你们一样出身的同志,他们接受了先进的思想后,脱下了洋装皮鞋,很快就和我们打成了一团,例如我们的队长……哦,我扯远了,你想听的是我个人的一些经历吧?”
“是的,你是一名千锤百炼的战士,一定也有着警示和教育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的经历,我要把你的过去记录下来,在战争胜利的时代,在和平的年代,让大家纪念你的付出,不要忘记你。”陈安由衷地说道。
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诞生在麓山,有漫山忠骨为伴,或者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他的义务。
又或者是本能?
他目睹过他们的伟大和牺牲,在人性中绽放的美好光辉,让他对做人这件事情更加迫切,说不定也是因为他们的感召而凝聚了血肉之躯。
蒙眼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也不是为了这个,我们的同志都是勤苦人家出身,大家聚集在一起想要的是让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后代不要再受我们受过的苦,我很小的时候……”
他很小的时候,爷爷是地主家的雇农,因为收成不好,交不上租子,被地主家的狗腿子丢在河沟里淹死了。
他的父亲就得也去地主家做长弓,没有钱的那种,又因为下地的时候动作慢了一点,就被打得半死,然后丢到了粪坑里。
他的母亲满世界找人,最终变成了半疯半傻,而地主家又把他的妹妹抓去当丫鬟。
没有想到的是,过得一阵子,地主家在冬至给他们家里送来了一块肉,那天母亲也终于清醒了过来,拿着那块肉做了一顿好饭。
吃完后,母亲忽然十分惦记妹妹,就跑去地主家想见一见女儿,结果地主告诉她,妹妹因为偷东西,被打死了剁碎喂猪。
母亲终于疯了。
哥哥去找地主拼命,还是被活活打死,吊在村头的槐树下,而他被地主用狗链子拴住,让他学狗叫,和其他的狗一起抢狗食,他被撕咬得遍体鳞伤,身上的伤痕大部分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后来鬼子进村,地主投靠了以后更加猖狂,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直到有一天,一支穿得比村民们都破烂的军队来了。
他们解放了村子,把地主抓了起来批斗,把地主家的粮食财物牲畜都分给了大家,当然也解救了他。
一个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就是他后来的队长,耐心地消除了他的戒心,又花了好长时间才让他改掉了那些和狗一样的习惯,让他想起了自己是个人。
他重新做人了。
后来,他也加入了这只队伍,队长告诉他,旧社会把人变成了畜生,我们要建造一个人就是人,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新社会。
他只觉得热血沸腾,顿时有了理想和目标,对,人不能只顾着自己吃饱穿暖,我们要让所有的人,都过上人过的日子!
陈安抬起头来,第一缕阳光已经落在了麓山上,透过了密密的树林,一线一线犹如来自天国的荣光,也映照的蒙眼年轻人沐浴光辉,浑身散发着近乎神圣的气息。
陈安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回响的呼应,这个年轻人强烈无比的执念,形成了回响,陈安似乎能够帮助他实现一些什么。
他后背上的王瀌瀌却吃惊地咬住了陈安的头发,蒙眼年轻人说的凄惨身世,王瀌瀌只在书上看到过。
可是以王瀌瀌的亲身体会和亲眼所见,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事情,什么地主,什么汉奸……这不是好几十年以前的事情吗,哦,不对,汉奸现在还是有的,可地主在哪儿啊?
王瀌瀌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她连忙往上爬了爬,然后侧头去看陈安的表情,却发现陈安满脸尊敬,并没有觉得蒙眼年轻人的话有什么不妥的样子。
觉得当面质疑不太礼貌,王瀌瀌便忍住了,她决定等会儿再问陈安。
“同志,也就是说你现在个人的血海深仇已,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战友们一起建设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国家,对吗?”
麓山不高,海拔三百米,一路兜兜转转绕行上山,很快已经来到了山顶,繁茂的林木中道路曲折,游人来来往往,有人看完日出下山,有人上山赏景,他们和陈安擦肩而过,目光都集中在陈安后背的美少女身上,王瀌瀌略感娇羞,一会把脸藏在这边,一会藏到那边,脸颊在他后背上磨蹭来磨蹭去。
陈安却只看着这个蒙眼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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