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大殿空旷,龙椅高悬,金漆斑驳如老树皲裂,蛛网在梁间垂落,仿佛百年无人问津。 唯有香雾袅袅升腾,缠绕柱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那是北境军营中才有的迷神香,专为审讯重犯所设,可令人神志涣散,言不由衷。 云知夏缓步入内,青玉履踏在冷石之上,足音清冷如更漏滴水。 她披着一袭素白药纹长衫,袖口绣着细密银线脉络,像极了人体经络图。 风从殿外吹来,拂动她鬓边一缕碎发,也吹动了那缕自朱雀桥头缠上车辕、始终不散的金丝心火。 “云阁主。”裴公公立于阶下,声音压得极低,几近耳语,“相爷已在‘静心殿’候您半日。” 她眸光微闪,未语。 静心殿? 那不是朝议之所,而是先帝用来私审谋逆重臣的密殿,四壁嵌铜,隔绝内外,连鸟雀飞过都会被震落。 一个医者,被召至此地述职? 何其荒唐。 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枚“清音香丸”,暗含指间。 药香沁入鼻息,瞬间打通识海屏障,五感清明。 她闭眼一瞬,便已感知到空气中浮动的迷神药香——极淡,却绵长,与北境军营中那些被蛊惑心智的士兵所闻之香,同源同根。 他们想让她跪着说话。 她冷笑,唇角微扬,却不带一丝温度。 静心殿内,烛火幽绿,映照出裴元衡端坐的身影。 他身穿紫袍玉带,手抚一卷黄绸密令,指节修长如刀刻,目光如寒潭深水,不动声色地将她上下打量。 “云阁主北境平疫,功在社稷。”他开口,声如金石,“然医者无统属,散若流沙,易生乱端。本相提议,药阁并入太医院,由医律院统辖,如何?” 话音落,殿内死寂。 这是明面上的“恩赏”,实则是斩根夺魂。 药阁若归医律院,那三十七支巡讲队、遍布十二州府的民间医馆、数万受她救治的百姓,都将沦为权臣眼中的“耳目”与“暗桩”。 而她,将成为一枚被供奉在神坛上、却再无实权的傀儡。 她垂眸,似在挣扎,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承受着莫大压力。 良久,她终于缓缓跪下,双膝触地,发出一声轻响。 “若……若能保药阁弟子性命周全。”她的声音低哑,仿佛从喉间挤出,“我……愿献《药阁弟子名册》。” 她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册青布包本,双手奉上。 纸页泛黄,字迹工整,一行行名字清晰可辨——皆是她一路巡讲所录的医者名录,有乡野郎中,有采药妇人,有曾断肢重生的樵夫,也有靠她一剂汤药活下来的垂死老妪。 这不是什么机密,而是她行走天下时,亲手写下的“活证”。 裴元衡接过名册,指尖轻抚封面,眼中冷光渐盛。 他一页页翻阅,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三十七人南下,六队北援……分布遍及十二州府。”他低声自语,仿佛在计算什么,“若皆为耳目所用,民间一举一动,尽在掌握。” 他抬眸,对裴公公道:“即刻传令医律院,三日内接管各地药馆,按册点名,授‘医谍令’腰牌。” 裴公公躬身领命,退下。 殿内只剩二人。 云知夏仍跪着,低垂着头,长发遮住面容,看不清神色。 唯有她指尖微动,那缕自朱雀桥头追随而来的金丝心火,悄然渗入名册纸缝,无声无息地浸染每一页纸角。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