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辩命-《荣耀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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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暄哦了一声,心思不在电影上,没认真看。
桑葚的甜气顺着喉咙下去,带出一点酸涩。
后面,秦湛予开口:“顾朝暄,难过就喝酒,累了就睡觉。别老想着那些没结果的事。”
她对他笑笑。
……
桑葚酒确实好喝。
甜得恰到好处,入口柔顺,不烈,却藏着后劲。
顾朝暄起初喝得拘谨,浅浅一口,后来一杯接一杯。
脸上慢慢有了血色,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秦湛予没拦,只静静看着她。
那酒气从杯壁蒸上来,像一层薄雾,把她的神情都柔化了。
“秦湛予,”她忽然叫他名字。
声音软软的,带着笑意,“你脾气真差。”
他挑了下眉,“是吗。”
“嗯。”她点头,语气笃定,“差得很。”
闻言他扯唇,笑意不达眼底。
电视的光一帧帧闪烁,落在他脸上,把原本清冷的轮廓晕开了。
那双眼本该是理智、分寸、冷意俱全的,可不知是酒气还是什么,让那里面的光忽明忽暗,仿若一片被雨打湿的夜。
他掀眸看她。
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甚至不确定自己在看什么——
只是那一刻,他看得太久。
久到顾朝暄被那目光看得发怵。
“你别那样看我。”她说,语气带着点防备。
他微微一顿,目光这才移开。
她模糊地指了指他,眼神有点飘,“你每次一安静看我,那眼神就像……像要看透,又不屑于真的去懂。那样让我很不舒服。”
秦湛予沉默了几秒,垂下眼,拿起酒杯,指尖在杯壁上摩挲了一下。
“那你误会了。”
语调听不出真假,也听不出情绪的方向。
他抿了一口酒,不再看她。
……
顾朝暄走了,她走之前秦湛予还躺在沙发上,她把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项链留给他,算作抵押。
她没有回巴黎,也没有留北京。
法国的法学院学制是三年,她波士顿的学分能抵一部分,算起来,勉强也能拿到一个本科证书。
那天晚上,她在一家网吧坐了很久。
机器旧,屏幕有一层细细的灰。她开了VPN,连上那边的服务器,登进学校的系统,手指在触控板上停了片刻,才一点一点敲字。
教授回复得很快。
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礼貌,末尾附上了“take Care, NOelle.”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笑了笑。
电脑屏幕的亮光映在她的脸上,网吧的烟味和咖啡味混杂在一起,空气干涩。
旁边的人在玩游戏,耳机音量开得太大,枪声一阵阵地炸开。
她关闭电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已经微亮,街对面的早餐摊升起薄薄的白雾。
她身上只有秦湛予给的那笔现金。
回巴黎?她想过,但她现在应该出不了镜。这个问题她也不想了。
继续读书?似乎太奢侈。
所以她决定去杭州。
那是个距离合适的地方,足够远,又不算太陌生。
她在网页上搜了很久,找到一家法律咨询公司正在招聘助理,待遇一般,但管住。
在去之前她去补办了身份证。一星期之后拿到身份证就去了杭州。
在此期间,陆峥没有再来找她,原因她没想。
十几年的情谊说断不断,可人在现实面前,从来不靠情意续命。
到杭州的第二个星期,她刚下班,等在公交车站下,收到秦湛予的短信。
【陆峥让人把你东西寄来了。身份证、文件、还有两箱行李。】
【放我这,有空记得来取。】
她盯着那两条短信看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复,最终把地址发给他,让他寄过来。
那个月她发了工资。
她去银行取钱,机器吐出卡的一瞬,屏幕亮起。
余额多得不像她的。
她盯着那串数字,指尖在按键上停了许久。
风从玻璃门外灌进来,带着冷气,吹皱了打印的小票。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去吃火锅。
自助小店,人不多。
她坐在角落,点了好多菜,还有啤酒。
汤底太辣,红油浮着,冒着泡。
第一口下去,鼻尖发酸,眼眶一热。
她以为是辣的缘故。
筷子在锅里搅着,热气一阵阵往上翻,蒸得她睫毛都湿了。
她低着头吃。
偶尔抬头,看到窗外一排路灯亮起,风把灯光吹得有些晃。
那一刻,她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悲哀——
像所有不该出现的温情,都来得太迟。
火锅越吃越辣,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她笑了一下,抬手擦了擦。
没人注意她,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
账单放在桌角,油迹渗进纸里。
她掏出钱包,付了钱,走出门时风很大,吹得她脚步都不稳。
第二天,她去了银行,把那些钱逐一转回去,也把那张卡注销。
柜员问她原因,她说:“忘记密码了。”
……
那是春天的事。
杭城的春天来得慢,二月末还在下雨,三月初才有几场真正像样的晴天。
顾朝暄那天刚从法院出来。
新的律所在钱塘江边,主做刑辩,事务多、案子杂。
她穿着藏蓝色风衣,手里还攥着刚批下来的卷宗,脚步匆匆。
到了门口,阳光忽然照了进来,她下意识眯了下眼。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个子高,衬衫整洁,袖口卷得极干净。
她没认出他。
隔着逆光,轮廓被切得很干净,像哪张杂志上的人。她停了一秒,只把卷宗往上挪了挪。
倒是他先喊了她的名字:“顾朝暄。”
那声线从光里落下来,带着一点熟悉的弦。
她这才抬眼,慢了半拍地把青春期的一帧抽回来……17岁那年悉尼辩论决赛,终场铃响,他们一起弯腰颔首。
已是多年不见了。
“……韩述?”她试探。
“是我。好久不见了啊。”他笑着说。
顾朝暄点了点头。
他提议去喝杯咖啡,她没拒绝。
两人走去不远处的一家店,临街的玻璃被阳光照得发亮,咖啡香混着桂花糖浆的甜气。她挑了靠窗的位置,韩述坐在她对面,脱下外套,露出衬衫袖口那枚小小的银扣。
久别重逢,话题并不多。寒暄间,时间像被轻轻拉长。
他问她:“在杭州,还适应吗?”
她笑了一下,说:“还好。城市干净,节奏快。”
“那挺好,”他说,“我这次是陪我女朋友来的,她想去西湖那边拍照。想起你也在杭州,就顺便过来看看。”
语气温和,礼貌得恰到好处。
她没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也没必要问。
韩述这样的人,从小生活在秩序和网络构织的环境里。
家族、关系、体制、校友,每一条线都能通向他想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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