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清明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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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虽然丢了,可奶奶也没有嫌弃他,两人就从窑洞开始一点点熬苦日子,直到我爸结婚那年,我们家才还清了十几年前集体时期欠的口粮钱。
自然了,他后半辈子在奶奶跟前,算是彻底没了“话语权。”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一半,我天天掰着手指头盼过年。
这天清早,天刚泛鱼肚白,我还在睡梦中,就被奶奶手机滴滴滴的尖叫刺醒了。
迷糊中听到奶奶对爷爷说:“老二让煤烟打咧!”
紧跟着便是老两口慌慌张张下炕的动静,院子里传来汽车声,有个男人喊了一嗓子:“大哥!”
我一下子清醒了,爬起来问:“奶奶,咋咧?”
“么咋,你睡着,起来咧可你小爷家吃饭。”奶奶撂了句话,跟着爷爷就出了门。
我爬到窗户边,对着玻璃上的冰花哈了几口气,又用窗帘使劲擦了擦,擦出一小块儿透明,正好看见发小他爸的面包车正在院子里掉头。
小爷(另一个发小他爸)一把拉开车门,冲爷爷说了句啥,三人钻进车,一溜烟就窜出了巷道。
我在炕上躺了会儿,却也再没了睡意,便起来穿衣洗脸,去了隔壁小爷家。
小奶奶去我家给牛拌了食,回来又给我们做了饭,我和发小端碗,头对着头闷声扒拉,谁也没敢提开电视的话,屋里静得只剩筷子碰碗沿的声音。
再后来,等到信儿就是,我二爷去世了。
我已经忘了具体过程,只记得二爷家院里的哭声撕心裂肺,只记得二爷躺屋里支起来的门板上,盖着白布。
前来看最后一眼的人排着队,我跟在我爸后面,就那么木呆呆地走过去,轮到我爸,爷爷掀起白布,我看见二爷闭着眼,脸色蜡黄,额头正中豁着道深得发黑的印子。
后来听大人们说,二爷是给一个小砂石场看门的,半夜估摸出煤烟打人,强撑着想往出爬,结果刚下炕就栽倒了,头刚好磕在炉沿铁棱子上。老板最后给赔了三万块钱。
接下来便是哭声、吵闹声、喇叭声混乱成一团的几天。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安静在坟地里新起的一堆黄土上。
天黑了,我躺在炕上,听着风在窗外呜呜地刮,爷爷躺在我旁边,对我说:“电视上说啥人可阴间可天堂滴,哪有这回事,你二爷就是死咧么,土里一埋也成咧黄土,人死咧就啥都么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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