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葵水-《师君有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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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落尽,已知来人,我半笑半恼地指着,高石之后果然飞出华衣袍袖,惊鸿一转,稳稳落在我面前。
胭脂色锦衣,荼白轻纱,两侧襟口绣了缤纷桃花。
“不错么,你师父把你调教的有几分本事……”他悠哉悠哉打开白玉骨扇,“怎生不见他的人?”
我本要如实相告,又存心戏弄他以报适才之仇,遂向着那一排楼宇扬声道,“师父,有人找——”
花间政果然中计,三两步闪身上前,抬手捂住了我的口鼻,低低斥道,“莫惊水!”
然而他警惕四下环视了半日,也不见人影,这才了悟过来,冷然一笑,“好啊……敢骗我?”
我轻巧挣脱出来,笑的止不住,“这叫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谁让你吓唬我在先。师父闭关了,我有伤在身,近日逍遥快活呢!”
他上下打量我,不由生疑,“伤在何处?我看你好得很。”
听他一问,我也生出三分窘迫,“那个……不能说。啊,花间政,正有话问你,你们妖族是不是也会有这伤啊?”
“恩?”
“就是……每逢月中就会受伤啊,师父说人人都有,不必忧虑,我就问他可也有?他又说没有……他既不知道,又是如何给我熬药呢?”
他与我对视片刻,忽地笑出声来,这一笑此起彼伏,不可自抑。
“你……你笑什么?”我挠了挠头,愈发摸不着头脑。
他眼见我要恼,终是收了笑意,“终日在这蓬莱山,有何趣味,不如下山,我带你去青城游玩一日如何?”
“果真?”我瞬时来了兴致,又有几分犹疑,“可是蓬莱教规,新人弟子没有掌教或者长老的手令,不得私自离山……”
他轻声嗤笑,“怎么在蓬莱待久了,你变得这般索然无趣,莫非我还不能护你周全?你不敢,我便走了。”
我是最受不住激的,一闻此言,忙不迭反驳,“哪个不敢了?去便去。”
他平伸双掌,于空中结印,一缕紫华缭绕其间,口中清喝,“着!”瞬间招来桃花瓣,那花瓣于他掌控之下盘旋,竟自凝成半大花毯,他扣住我的手臂飞身跃上,花毯随即缓缓而起,凌驾空中。
我感受着脚下柔软,再俯身看去,那蓬莱山已然逐渐变小,山峦景色尽收眼底,耳畔是呼呼风声,兴奋之余又是忧虑,“花间政,你……你慢一些,这么高……我不会掉下去吧?”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着实可恶:“掉就掉呗。”
“你——”我气不忿,一把扯住他衣袍后摆,“要掉一起掉!”
他那边不厚道地笑了两声,“蓬莱弟子,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么?”
我一恍然,蓦地想到的初识的场景,正沉吟之际,又觉周遭缓缓下降,四下环顾,却原来早离了蓬莱,已至城郊。
“我们到了。”
青城。
我自幼生于山间,在蓬莱拜师修道之前,最远去的地方不过是神仙镇,出使任务又见了太平镇的诡异萧瑟,是以初至青城,便看痴了其中景致。
数丈护城墙巍巍而立,一左一右两个通行门道,中央赤红金珠漆门大开,行至城中,街道阡陌,纵横四方,高低错落的酒楼店家分列两旁,大红招幡迎风飘扬,摊贩散落街侧,叫卖声络绎不绝,挑着担子牵马而行的商旅摇晃铃铛,熙熙攘攘人群间,不时有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袅娜行过,引得一片路人目光。
我委实新奇不已,四下瞧着,处处稀奇得很,这青城小摊儿的吃食尤其多,年糕汤,驴打滚儿,云吞面,酥汤包子,叫化鸡……诸多美食,俱在袅袅而升的热气中,蒸腾出极鲜美的喷香味儿。
蓬莱虽说不忌荤腥,可是多半用的还是素斋,终日没个油水,聊以裹腹而已,如今好容易下山扫荡,我本盘算的矜持模样早早儿丢在半路,不时缠着花间政掏银子,半边街道给吃了个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又将一颗红亮滚圆的糖葫芦携入口中,大嚼一通。
“莫惊水,你怎么能吃那么多……”在街中的包子铺,花间政看我又垂涎盯着走不动路,几乎是咬牙切齿将碎银拍在我手上,痛心疾首,“爷我半月的酒钱,全搭给了你了!”
我要了一笼肉包,和他对桌而坐,嘿嘿笑着,“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嘛,不过,花间政,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他才要开口,忽然街道东头传来人声嘈杂,我放下食箸,疑惑循声看去,但见本熙攘的人群纷纷避让两侧,小贩挑起担子连连后退,偌大街道,顷刻间让出一条路来。
八名壮汉簇拥出一华顶流苏,红绸为底的车轿,赶车的车夫也生的高大壮硕,汗巾扎头,倒三角眼眸蓄着三分张狂。
这轿内人系谁,敢摆出这么大阵仗?
我正兀自想着,突然耳畔炸响出“咣啷”一声,一惊之下循声看去,那护卫两侧的一个壮汉,许是觉得这包子铺地摊的板凳挡道,竟然一脚将我前面的长凳踹飞了去,空中翻了两翻,才沉重落在地上。
这包子铺的老板为人颇憨厚,适才还问我是否要酱醋佐那包子,此刻却是半句不敢言语,连凳子也不敢去扶。
我心下着恼,眸子一凝,手便缓缓伸向身后背囊,抬头却见花间政对我把头轻摇,只得不甘作罢。
眼见那轿子渐远,斜次巷子里跑出个半大女童,许是懵懂无知,看那红轿子气派,竟拍着手叫嚷,“红轿子,新娘子,红轿子……”话不曾完,被后面冲上来的老妇捂住了口,满脸的惶恐。
一个壮汉摩拳擦掌,三两步越众而出,不顾那老妇苦苦哀求,一脚踹在女童小腹,空中短短飞过,那女童的身躯重重落在旁侧的胭脂铺货架上,哗啦一声,架子应声而断,瓶瓶罐罐叮铃铛啷滚落一地。
惨叫声和着嚎啕大哭,声声入耳!
该死!
我只觉胸口怒火腾腾,猛地站起身来,花间政亦起身,语调不辨喜怒,“打架是男人的事儿,仔细脏了你的手,坐下。”
我看他一个足尖点地,飞身而起,空中略过华影,稳稳落在那轿子前面。
那肥硕壮汉看花间政身形瘦削,嗤笑一声,“小子,我刚废了一个,你是想死么?”
花间政不恼,反而一叠声笑了起来,“我倒是也想让路,你这般身段往街上一堵,谁人过得去呢?说你是个畜牲,都可惜了那下酒菜。”
我本绷着脸,此刻一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壮汉被他这凌厉言辞一激,二话不说就要动手,便在这剑拔弩张的档口,轿中传来一男声断喝,“且慢!”
轿帘被掀开,一人踩着小厮走出轿子,着锦绣驼色长衫,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身段高大,微胖体格,形容富态。
那人对花间政施礼,“鄙人复姓端木,单名一辽字,不知公子名号?都是下人无礼,冲撞了阁下,切莫着恼,伤了和气,”随即对那下属喝道,“六福,还不去跪了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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