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扬州惊魂夜-《新唐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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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道明卢俊身份,听者无不惊诧万分,这一身黑衣的劫狱逃犯,怎么一转脸就成了魏王妃的兄长?
“我答应大哥,”卢俊压低了声音,脸上痛恨交加,“三年,他让我立下毒誓,不得去寻你。”
嗡地一声,遗玉有片刻耳鸣,紧接着便是头晕目眩之感袭来,她背脊陡然拔直,脑中百转千回,却无一解,只觉得头顶悬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渐渐显了形状,逃不开。
这边兄妹相认,惊诧全场,宋家几口云里雾里,那头胡季泰脸上阴晴不定,咳嗽了两声,朗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魏王妃,此人不是逃犯吗?”
遗玉强拉回思绪,告诉自己当务之急是对付胡季泰,她收拾了心情,一改方才客气,发出一声嗤笑,“是不是逃犯,我还需要同你交待么。”
胡季泰这些年也是身处高位,哪曾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这般对待,先前敬她也不过是因为李泰声名,这么一想,便就发现猫腻,他眯起一双阴沉的眼睛,微微躬身道:
“下官岂敢,只是此人勾结朝廷要犯,若王妃要带人离开,还请王爷亲口指示,不然在下可担不起这个纵犯私逃的罪名。”
是发现李泰不在么,这么半晌,还真是够迟钝的,遗玉侧头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掐指算了时辰,不慌不忙地回道:
“胡大人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先担心你自己。”
“王妃这是何意?”胡季泰直起腰,虎了脸,但一回头看到身后兵马,心中又定。
车帘被一手撩开,卢俊后退两步,平卉跳下,一伸手,恭恭敬敬扶着遗玉下车,她一身长裙,裹在卵青披风里,马灯下,一张娇丽容颜斥入人眼,不假颜色地环顾这长长的江岸,肃目端容,尊贵之态尽显,逼得人不敢正视其颜。
不少人都低下了头,胡季泰身边的胡安溪瞪大了一双眼,抱着宋母的宋心慈,只是傻了眼,口中讷讷一声,滑进风里。
“唐夫人...”
唐夫人,是、是王妃,念安哥是...是她兄长?是、是王妃的兄长?他竟是这种身份么?
“怎么...怎么可能,”宋心慈打了个寒噤,突地扭头望向卢俊,傻傻问道,“你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么?”
“你不曾问过,我也不曾说过。”若真是有心,怎他关心她所有,她却连这点都没有问过,卢俊看她一眼,只是眼中再没了当初的至诚,遗玉一伸手,握住了卢俊手臂,五指收紧,抓的他吃痛,却没有挣脱,只是略带担忧地回头望她。
“孤儿?”遗玉轻笑一声,一双美目中尽是傲然,“堂堂怀国公卢中植的亲孙,我兄妹高堂犹在,谁 与你说我亲兄是孤儿?”
一句话,就将宋心慈心坠冰窖,她也是个聪明之人,转念便有些明白,刚才遗玉那一出拿人的好戏,是演给谁瞧。
卢中植的威名,过了一朝仍在,那胡季泰也算和卢老爷子同朝为官过,即便卢家现今落魄,即便范阳卢姓被降二等,可对他这越王都督府的长史来说,那是曾经如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当下,胡季泰一改方才怒容,指着宋家三口,不屑道,“宋恩孝,你这女儿生的好哇,险些就攀龙附凤,只可惜你这一家贪慕虚荣的势利眼,错将珠玉当石蚌,卢公子再三相救你一家三口性命,却被屡屡反咬,如今总算看清楚你一家嘴脸,也不枉本官深夜缉拿——王妃勿怪,”
他说的宋家三口脸色青白交加在,一转脸,面向遗玉,一行礼,笑脸迎人,“卢公子是受奸人蒙蔽,方才误会一场,这夜深露寒,还请王妃带着公子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下官处理便是。”
这胡季泰倒是一会儿一张脸皮,又会挑拨离间,又会做人,也难怪能爬到这个位置,遗玉心中暗道,面上却不急回答。
但她不急,不代表别人不急,宋恩孝总算缓过来那口气,看清形势,未作多想,便拉扯着妻女朝遗玉那边跪倒,口中战战兢兢地喊道:
“贱内多有得罪,还请王妃做主,下官冤枉啊下官手中握有胡季泰欺君罔上的罪证,求王妃明察”
皇室的人,多少都有些特权,若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魏王妃,是什么蜀王妃,越王妃,宋恩孝就是拜,也就白拜了,但魏王妃在这里,那魏王还能远么,有魏王妃做主,不就是有魏王做主吗
宋恩孝知道这道理,胡季泰也知道,卢俊知道,就连心思乱成一团的宋心慈也知道
可遗玉会管这闲事吗?
“唐夫人...”宋心慈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明知遗玉身份的情况下还这么叫了一声,又扭头含泪望着卢俊,祈求之色显然易见。
毕竟是掏过心的女子,卢俊心有不忍,可他这将近三年的流浪,饱尝人情冷暖,怎不清楚面对都督府二百人军,有弓有刀,管这桩事,不是置遗玉于险境么。
“你不必看他,”遗玉神情冷淡地瞅着宋心慈,“你同我二哥之间的纠葛,我已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管谁对谁错,你且听着,我今日救你一家,全是看在我兄长同你相识一场的份上,不要再说什么此生无以为报,这是你上辈子积的德。”
当是时,众人脸色皆变,不说面如死灰的宋心慈心中是惊是喜,是悔是恨,胡季泰是又黑了脸。
“下官没有听错,魏王妃是要护这几个犯人吗?”
“胡大人没有听错,”遗玉侧头回望,面带戏谑,“看来胡大人不光是记性不好,耳朵也不好使,我看你是在这江南水乡久住,脑子里都进水了吧?”
“哈哈”胡季泰怒极反笑,“魏王妃是要为一己之私,袒护朝廷要犯,那就恕下官失礼了,”他猛一挥手,喝道,“上去,将犯人抓捕,仔细不要伤了王妃贵体”
话声未落,卢俊身体一绷,下意识就侧身朝遗玉身前挡了一步,将她护在身后,遗玉因他这一个小动作,心中大慰,有多久了,她没再同现在这样躲在兄长身后。
宋恩孝见势不妙,早就拖拉了妻子女儿朝着遗玉这边跑来,那地上的丫鬟管也不管。
“念安哥...”宋心慈下意识地唤了一句,只是这次,再无人护她身前,单方面付出的感情,绝不长久,遗玉瞥了她一眼,并无多少同情,她不否认自己利用过李泰,可在她决定接受他的好的同时,便有了决心以心交心,将心比心。
难怪李泰说“不一样”,她同宋心慈,的确不一样。
“保护王妃”
从大船上下来的二十余名护卫,将遗玉前前后后围了个严实,宋家三口也好运地躲在其中,未免误伤遗玉,对方不敢射箭,可二百官兵压上来,也够魏王府这二十精兵吃力的。
双方交手,僵持不下,刀光剑影,哀嚎四起。
“小妹,是二哥拖累你。”卢俊沉闷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遗玉想要拍拍他肩膀,却发现他二哥个头是同李泰那大长腿相当了,只好将手落在他手臂上,又发现他是比看着还要壮实,这三年来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卢俊心中一暖,感激地侧头看了她一眼,正要再说什么,那边胡季泰已经因为这磨磨蹭蹭的对打没了耐性。
“来人,点火,上箭”
马车边上众人大骇,暗道这胡季泰还真敢伤了王妃不成,遗玉也是皱眉,正要说些什么继续拖延时间,便听身侧护卫的一凝一句轻语:
“来了。”
那站在卢俊身前的船夫突然抬了头,遗玉侧耳倾听,这夜风已起,轰轰马蹄声,由远踏至。
胡季泰也察觉到了不对,始终没能发下放箭的命令,匆匆转过身去,只来得及看见他时常用来炫耀,五十名装备精良的弓箭手,片刻间就被制服,仿若哑了火的烟花。
那五十马上的银领骑兵,分明是远在京城的北衙禁军
“我等奉皇命护卫魏王出行,尔等竟敢以下犯上,符玉在此,还不放下兵刃”为首的禁军头领一声厉喝,手中明光闪闪的玉符高举,象征着京城最高军备的威严。
在他侧前方,一人一马步出,马上之人,但凡是在京中有缘一见的高官,就绝不会错认。
完了,胡季泰方才的盛气凌人,登时蔫下,至于他那时叫人点火上箭,到底是恐吓遗玉,还是真的有了杀人,便不得而知了。
“王妃可有伤到?”李泰隔着十丈来远,目光定定落在人中。
“无碍,略受惊吓而已。”这样的对话,很是熟悉。
她甚至不用去想胡季泰的结局,宋家的结局,她此刻能想的是,扬州这块将要无主的盐私兵盗枢纽之地,已在李泰囊中。
胡季泰阴险狡猾,不趁着这一乱将他引出巢穴,又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这跟踪了李泰一路,却不敢过河进城的禁军捞过来,不激怒他,又怎么让皇帝的禁军出面干涉,借刀杀人?不,就说是借花献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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