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夏小满原是一直注意着那两个帮纪淙书擦脸上墨汁的小丫鬟,拐出门便忙悄声向年谅道:“纪家大爷额头伤口里也沾了墨汁,别叫她们拿水按着擦,再感染……唔,不是,再按到伤口里去,化脓啊什么的就不好了。 叫拿清水冲洗干净,最好拿酒杀一下,虽然会疼,但是伤口好地快。 ” 年谅一怔,低声道:“你哪里听来的土方子?勿要乱信!本草云,松烟墨可入药,远烟为佳。 原叫你多同青樱学学药理。 彼时是想劝你吃药,现下看来。 你当真要多晓得些药理才好。 ” “呃……”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她把墨汁和钢笔水画等号了,不过墨汁真没毒吗?不保险吧……她仍道,“你怎知那墨是不是松烟什么地?到底是好是坏?还是冲洗下稳妥。 这伤口可是在脑袋上!酒这个,肯定有用,要烈酒,越烈的越好。 但肯定会疼……” 年谅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本草上也云“墨以粟草伪为者不可用”,便扭头吩咐小丫鬟去与纪戚氏如此说,没提夏小满如何,只交代就说是他说的。 到了旁边小厅,安置了年谅坐好,奉了热茶来,闲杂人等都打发下去。 年谅方问道:“表哥脸上怎还有墨渍?诗会上与人争执?” “郎子旭那个浑人!”九爷气恼道:“我当时出去解手,没在当场,回来听得的,纪大哥与人强辩‘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倒是驳倒了众人。 也不知道哪一句惹恼了郎子旭,叫他拿砚台砸的……” * 二月初九便是会试之日,往常学子们地诗会不会持续到临考时,这正月二十六便是九爷他们几个要好地举子约地最后一场诗会。 为讨个吉利,席面便设在状元楼,轮到一位梅姓的举人做东,共邀了十数人与会。 纪淙书因着辩才极佳,倒在这一群人里闯出些名号来,众人既有真心服他学识的,也有冲着九爷面子的——毕竟是年家亲戚。 都会高看他一眼。 所以他每每出现。 总能“满誉而归”。 纪淙书本就自视甚高,有人捧他。 他自然高兴,不去深究为何被捧,只乐得参加这样的聚会,显显才智。 今儿梅举人一提,九爷应和,他也欣然同往。 酒过三巡,又添了新客。 吏部尚书郎殊胜的公子郎子旭并一干官家子弟,也来状元楼吃酒,便过了来凑了热闹。 那梅举人的伯父是吏部从五品地员外郎,正是郎尚书的下属,他哪有不巴结郎衙内地道理,也不管郎衙内一伙学识如何,便热情相邀,一味地往上座让。 郎家早一代出了位皇妃,当年深得先皇盛宠,当今皇上在潜邸时也曾多次受她恩惠,如今虽郎太妃已然故去,但今上仍心有感念,一直善待郎家子弟。 恰这位吏部尚书郎殊胜确有吏才,外放过几个州县,政绩斐然,深得皇上器重,回京便被提拔为吏部尚书,成为帝王心腹之一。 可惜了这位郎尚书家的小衙内郎子旭,完全没有继承乃父一丁点儿优点,成了正宗纨绔子弟。 早年父亲外放为官,他跟在京中祖父母身边,在宠溺下长大,学业极差,考了几回也未中,后捐官去了较为富庶地瓒州,却仍嫌外面清苦,不及京中繁华,便几次装病“乞休”,最终被调回京里,领了份闲差,过起衙内的悠哉日子。 他自家浑横,周围又聚起些喜钻营牟利的“衙内钻”——这些狗腿子那是好主意没有,为非作歹一个顶俩,又常狐假虎威,这郎衙内地名声便就越发坏了起来。 九爷瞧见郎衙内来便是一皱眉,又见郎衙内身后跟着陆家三爷陆绍虞,他更是不爽了。 陆绍虞算不上不学无术,却是好脑子不往正地方用,功名的没有,却是标准衙内钻,就靠糊着这群衙内们逞威风。 九爷本就瞧不起他,想到这样人还妄图娶自家七妹,心下更是憎恶。 这群人一来,席上氛围就不大一样了,两派泾渭分明:想巴结的,都扑过去奉承说好话;不想巴结的,淡淡敬了酒,便依旧围成一圈谈自家的。 郎衙内与年家几个公子都是认得的,见着九爷,便笑着以兄长自居,贤弟长贤弟短说了几句,九爷只笑着敷衍一二,便说要解手,告辞出去。 出门前他还悄声交代高谈阔论纪淙书,准备准备一会儿就走。 纪淙书当时正和人辩着“何谓君子”。 尚在兴头上。 他自认清贵,也不甚喜这群京中权贵子弟,但见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谈各人地,毫不相干,也没把这群人放在心上,虽点头应了九爷。 却是不以为然,继续他地辩题。 九爷瞧着陆绍虞不顺眼。 陆绍虞瞧着年家人还不顺眼呢! 他实心诚意要往年家提亲,求娶七小姐,自觉得是十分抬举年七小姐了——她再好,也不过是个庶出!他待她有情有义,娶为正妻,她就烧高香去吧,庶出女还想嫁到什么人家?年家眼瞎。 不晓得他的好,回绝也就罢了,竟还拿庶出三房的庶出小姐来许他!!简直是在羞辱他!! 陆绍虞虽是庶出,但因着母亲是陆大人的心尖子,打小也是备受宠爱,事事不比嫡出子差,他便始终以正经的陆家公子爷自居,然到底是庶出身份。 这身份也不是他不说、他不承认就能抹掉的。 那便成了一种阴影,自卑与自傲混杂在一起,让他对自家身份问题无比敏感。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他每想起来这婚事来就忿恨不已,瞧着年家人就觉得格外的可恶。 今天见到年家九爷,他就已经是带了三分不快,而年九竟还视他于无物。 与郎衙内说了两句话,跟没瞧见他一样就过去了,他这火气立时涨了七分,恨不得上去打年九一顿,让其跪地求饶,知道尊重他这陆家公子爷! 他这边生闷气,那边纪淙书刚好辩到兴头上,声音高了起来,郎衙内一干人地注意力也就被吸引了过去。 陆绍虞在元宵节带着弟、妹看灯时,与纪淙书有过一面之缘。 知道他是年家亲戚。 没什么家世,只为赶考过来投靠。 也知道这是个呆子。 他听了一会儿,听纪淙书唾沫横飞讲着“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不由牵了牵嘴角,年老九不是捧着这呆子么,那就拿这呆子灭一灭年老九的气焰! 因见郎衙内饶有兴趣地瞧着纪淙书,陆绍虞便往一旁凑趣道:“这呆子真是呆地,圣人云,‘君子谋道不谋食’。 然这谋道终为的什么?那下话就是,‘学也,禄在其中矣。 ’怎地君子就不得谋荣禄了?您说是不是?” 郎衙内脑子就是锈的,转一下都往下掉锈渣子,他略寻思一下,就点头称是,只觉得纪淙书说得漏洞百出,周围那群庸才居然还频频点头,实在没道理,自家也是喝高了点儿,只想着驳倒几个举子显摆显摆自家“学识”,便拎着酒壶酒盅就过去了,说是去论理,却跟划拳似的定下规矩,辩不过的人就喝酒。 周围几个举子心里不待见他,却谁也不肯得罪他,只客气道才疏学浅更无酒量,不敢接这战书。 他就只乜斜着眼睛,满脸讥讽,问纪淙书敢不敢与他辩一辩这君子谋荣禄之事。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