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节 罪证可确凿-《挥戈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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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替人家运柴,担柴,后来又劈柴。
人家良长都看在眼里,觉着这兵虽略显瘦,却有武艺,大捆、大捆的柴,背在身上,跑得跟飞一样,劈柴,看都不看,“哗”,就开到底儿,人也豪爽,实在,相貌也不一般,百里挑一,要不死,肯定建点功业,再不济也能混个兵尉干干,一定要留他在食堂吃饭,说:“今天聚议,当官的都来了,没见着人,也该闻到肉香。你就在这儿吃顿饭,呆会儿呢,和你们校尉一起回去。”
狄阿鸟的耳朵和眼神都奔着大帐去了。
他寻思着还不是硬闯的时候,见人家留自己吃饭,而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就在伙堂大嚼开了,放开猛吃。
良长厨子出身,四十多岁,管着油水也没见肥,人又瘦又黑,两截撇须拉里拉茬地耷拉着,心肠却极好,平日也比较爱护晚辈,既然下头的弟兄都闹着留人家吃饭,当然不能按普通的伙食,就把当官的饭菜舀走许多,给哥几个放上。他也不觉得狄阿鸟这般吃太不识相,只觉狄阿鸟这么个大饭量,在兵营里当兵,肯定是吃不饱,想及自己夭折的一个儿要活着也二十多了,眼眯眯看着让吃,心里一直想:这当官的多,铺张一顿,他就是再能吃,能给人吃个显少么?!
大伙这么给招待着,狄阿鸟怪愧疚的,也不知道陈元龙事后知道自己这样混进来的,会不会拿哥几个出气?!干脆直接说:“这该是违反军纪的吧?!要是有人问,你们可别说带个人进来。”
良长不当回事儿,说:“怕啥,今早晨,都有人担挑进来卖油饼呢。谁管了?谁也没管。”
这么一说,狄阿鸟放心了,心说:“这儿看起来怪森严,也是皮表老虎,卖油饼的能进来,我还穿着一身军衣,混进来了,过后谁他娘的追究?!”
他也吃了个差不多,说:“那我能往跟前去去,看看我们校尉什么时候出来不?!”
良长笑着说:“行。”还要指给他个人一起转悠,他不说也有人愿意陪着,几个人都笑吟吟着,要带他走动。
狄阿鸟跟他们出来走一圈,拉了泡尿,蹲了回坑都没有把哥几个甩脱,头皮都愁疼了。正觉得没机会,身边几个弟兄约摸最后几道菜该出锅了,告诉他说:“当官的要吃饭了,我们回去忙和,免得椅凳不整,触了霉头。你别乱跑哈,要是等你们校尉,就站这儿等着。”
狄阿鸟也不再说帮忙的话,连忙让他们回去,等他们走个不见,往辕门走近几步,犹豫了一会儿,正好健符派人去取屯田处的册薄回来,他收收行装,单手托起自己带来的竹筒,跟着行装各异的几个人,大步往里走。
几个人见他模样,手里举个竹筒,只当他另取他物回来,而执戈士兵拦了为首军士一问,当成派去取屯田人证物证的,想也没想就放行了。
眼看就进门了,狄阿鸟还有闲心偷想:将来自己领兵,这样绝对不行,放出去人办事儿,也不给个验防令箭,别说什么刺客,卖油饼的想跑里头吆喝,岂不闹笑话?!与他全然不同,二个屯田处来的人浑身都打着哆嗦,到了门口,缩着不肯走,他便在后头踢着人屁股,大喝:“走呀。”
陈绍武最熟悉他的声音,也知道他会出现,听了就打个战栗,抬抬头,就说:“护军大人,能否,借上一步。”
他想给健符提前说一声,可是哪还有时间,健符一歪头,想知道他要给自己说什么,就听得一个人在门口笑开了:“哎呀。大家都在,幸会,幸会,怎么?!营中碰头,也不叫小弟一声。咦,这怎么跪一个躺一个,别慌,让我看看,跪这儿的,不是头牲畜嘛,哎呀,哎呀,哥哥哎,这牲畜怎么还顶着颗人头呢,你说话,不怎么算数哈。”
邓北关惊了一惊,旋即扭头,一边往前爬一边咆哮:“博格阿巴特,反贼,快把他拿下。”
史千斤和王志眼前一亮,旋即有点儿慌神。
陈元龙却分不清是梦是幻,按着帅案,几乎站了起来。
周围众人本该责问卫兵,可是看气氛不大好,谁也没有吭一声,就见一个小兵,托圣旨一样托着一筒子黄竹筒,立刻朝健符看去,看这个人跳出来打搅,他该如何暴跳如雷,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健符转过身来,意外却意外,却是有种喜色,慢吞吞地道:“我知道你会来,却没想到会是现在――”
狄阿鸟笑笑,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陈元龙惊了。
狄阿鸟要是说上句话,也没什么,大伙理论,动的都是口角,可这话也不说一句,举了什么东西上来了,刺杀自己?!手里什么?!圣旨?!他使劲睁了睁眼,发觉周围的人都傻了一样,强忍着慌乱说了句:“贤侄。”
他不说“贤侄”,执杖士兵定然阻止他,他喊了一声“贤侄”,好像是默认了,让这个人靠近他,那,谁还自讨没趣。
眼看狄阿鸟就上来了,私兵一个也不在身边,左有王志,下有健符,他就一手扶椅,一手往腰上摸了。很遗憾,为了让军官主动解剑,聚议的时候,主帅也会把自己的剑摆到卫士面前。面前的狄阿鸟还是不停,一步一步,渐渐只能看到上半身。他一个慌张,笑容俱无,不由自主问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他要是邓北关,自然知道狄阿鸟来过这手,可他不是,真想一推椅子站起来。
他要是当着各位将官的面去逃,真比受死还难看,自然不会推了椅子,起身后退,只好大喝一声:“你们都站着干什么?!他是反贼,快给我拿下。”
仪仗卫就在帷幄边,这才向狄阿鸟靠近。
狄阿鸟站在案角边,转过身来,也喝了一声:“没看到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哪个敢上前一步?!”
众人再次把目光集中到他手里,一个竹筒,人人都想,这是圣旨么?!
博格阿巴特手里怎么会有圣旨呢?!
应该是圣旨,不是圣旨是什么?
不是圣旨,他敢硬闯进来?!不是圣旨,他敢这么嚣张?!
健符也感到糊涂,心说:“难道他手里真有圣旨,或者是保命的玉札?!”
谁也没敢动一动,狄阿鸟转手把竹筒往陈元龙脸上慢慢捣伸过去,笑着说:“阿叔。闻闻。”都到鼻子尖了,陈元龙只好闻闻。狄阿鸟问:“闻出来了?什么味道?!”他收回竹筒,一边打开,一边说:“所以说,你们不能撇开我聚议。这味道古怪吧,还有点香,这是出自大内的薰香,阿叔没有闻出来么?!”
陈元龙怎能有他那样的鼻子?!
可是,你敢怀疑么?!
假冒圣旨是要杀头的,不认圣旨,岂不是抗旨?!狄阿鸟讨出里头的东西,把竹筒放在胳肢窝里,把几张纸又伸向陈元龙鼻孔。
陈元龙嗅不得纸张,打了喷嚏,将纸刮了弯儿。
狄阿鸟顺势告诉他:“闻着了,宫廷味道。”说完,他双手将几张宣纸伸开,大声说:“这是什么?!这是平高奴之策,平高奴之策,从哪来,你们还用问我吗?!”
陈元龙懵了,宫廷的,平高奴用的策略,不是圣旨,但是,天子把这个给他,就是让他参谋军机的呀,我的天呀,打狼打到虎嘴上了,自己朝他下手,不是硬撼天子么?!
幸好,幸好自己还没有铤而走险,把他弄死,陈元龙揩了揩头上的汗,问:“陛下什么时候把这个给你了?!”
狄阿鸟觉得,秦纲把这个给自己,那是觉得自己和陈元龙的关系好,陈元龙应该把自己放到他身边,到时自己借助于这地图,借助于送来的资料,献上个平高奴的方案,如果可用,或者说可以完善陈元龙的作战方案,皆大欢喜,却是失算了,没有想到陈元龙向自己下手,不然,他干脆给自己一道圣旨得了。
再说句实话,这个东西来历不明,拿在别人手里,交出来一看,什么呀,图纸,你说天子给你的,谁信呀,还真没有一点用,但是博格阿巴特就这样跑来了,自己拿着,让陈元龙闻,故弄玄虚这么一把,人人都肯定,这东西,就是陛下给他的,同时安排的还有话。邓北关趴在地上抽抽,死也不肯让众人相信,站起来说:“你撒谎,这不是,这不是。”
狄阿鸟笑着说:“这是不是,你说了不算。”
他回过头,面对陈元龙,说:“阿叔说了嘛――”众人期待,期待他说“才算”,不料他玩味一下,说了句:“也不算。”狄阿鸟展开,让陈元龙看看地图,看看书面。
陈元龙也看不清具体内容,可是能看到地图,他信了,因为秦纲在他来之间,提到过博格阿巴特在雕阴,这种暗示意味很强烈,他也没有非要抓过来看,因为若是密旨,抢密旨,那也是不轻的罪名呀。
他眼睁睁地看着狄阿鸟把东西放回竹筒里,连忙说:“你怎么早点不拿出来呢?!阿叔正为战事发愁。”
这话用意再明显不过,就是在给狄阿鸟说一句变相的道歉话,因为当初他与狄阿鸟讲过,他要千里眼就是为了打仗,自己对战事没把握,非常需要千里眼,这会儿,不是等于说:“你早点拿出来,我还会逼着你要千里眼么?!”
同时,他也觉得博格阿巴特太奸诈,不把这个拿出来,就是为了试试自己,怪不得自己向他讨把宝刀,他都敢拒绝,原来他手里有这个,他有这个,有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自然不会在乎自己,想到这儿,他一阵后悔,又是一腔杀机。
狄阿鸟微笑着站在案前,压住纷乱之势,看看王志等人,大声说:“各位,各位。你们是不是想问这个东西怎么来的么?人家不说我博格阿巴特有一样稀世珍宝么?!其实,不只一样,我除了自己的爱马,还有一筒千里镜,除了千里镜,还有爱马一匹,这个千里镜,我借给陈绍武过,它可以看到远处的目标,神奇吧?!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他,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呢,有这两样稀世珍宝,我得念着吾主呀,我就打打包,托人给送京城去了,贺吾主福寿齐天,龙登宝坻,天下归心。吾主大概一高兴,就赐还我这一样,期待我和诸位一起建功呢。”说完,他不顾众人骚动,扫了邓北关一眼,说:“诸位要处置通敌叛国之徒,是吧?!好,你们继续,我在一边站着。”
说完,就站案角了。
他站这儿,陈元龙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亦无它法,只好摆了摆手,让众人继续。
屯田处的收支账册、工匠司的收支帐册俱在眼前,厚厚实实,以硬壳被面儿,士兵都用肚子顶着才行,往下一放,当时就把大伙给镇住了,这等帐册,何年何月才能过个清楚?!健符倒不怕,带来的有屯田处的小吏,让他们从中挑选出近几年的,让幕僚过目,也不难核查清楚。
于是,下头幕僚摊毯沉几,手把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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