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节 你要回中原-《挥戈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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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主将给出的希望,大伙倒也不排斥。

    不管中军仗打的如何,高奴是否指日可下,这次由于将帅指挥得方,前锋营虽然伤亡重大,然而连日面临的敌人的精锐,总共杀敌数量,没有五千也有三千,这在劣势的步骑对战中,甚至在从古到今对敌北虏,以少击多的战斗中属首次。

    应该是首次。

    历史上虽有李陵八千步兵杀敌过万的记载,可那一仗在大漠中打的,存者只有五十余,作为京城的史官,去询问自己都没准头的生还者,恐怕会面临生还者的夸大,里头水分不少,何况那支人马据说是步兵,但很可能也是自己现在所不能比的步骑联军,他们从南方精挑细选,力扼虎,发必中,被一个骑都尉教射、带领,无疑是一支正在扩建中的骑兵部队,酝酿中的王牌骑兵部队。

    更有迹可寻的是,他们携带的箭枝可以射十余天,粮食也起码五、六天以上,大量的车辆,足够伤兵乘车挥舞兵器,没有记载的马匹恐怕不会少,相比之下,前锋营的马匹不少,人数锐减到四分之一,特意大量携带,配合弩机,而之前并没有怎么用的箭矢也已将尽,粮食几无。

    即便他们真的以八千杀敌逾万,前锋营的战绩也不比他们差,以此功绩回去,岂不是大有可为,受人颂扬?!

    普通人自然不知道这些。

    但是,自己浴血奋战,陷入重围,而主力就在对岸,就在对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可他们却是不肯来救。所有人的心里都有另外一个声音:没错,回去,不能让如此黑心的将军如此居功,爬着我们的尸骨上去。

    众人一路沿岸边寻崎岖,避骑兵,这该是一个什么滋味儿?!

    顷刻之间,他们就给看到了主力后撤的队伍,撤成一条长龙,心里都愤愤地想问死追、死缠自己的游牧人:“你们怎么不去打他们呢?!欺负老实人么?!”

    他们甚至怀疑陈元龙与游牧人私通,一心加害大伙。

    不然的话,水这边这么多的游牧骑兵,他们怎么就当没看见,我行我素地撤退呢?!众人还没到山上,前头又被骑兵截了,不过这儿并不开阔,兵马密集一片。

    双方厮杀,众人再杀不开道路,只好与他们碾磨着,同时往山上去,最后,竟然一起到了几个矮山脚下。

    再杀一气,又给困住了。

    游牧人也不硬攻,整整困了他们两天,最后干脆又放过他们,赶他们爬山。

    士兵们慌得无比厉害,两天一过,大队人马肯定是走远了。

    这可怎么办?!

    他们走了,自己这些人怎么办?!

    几百里的路程,敌人尽是骑兵,怎么跑,也是跑不掉的,怎么办呀?!

    大伙也都是没有办法,就想着跑快点儿,拼命在矮山丘陵地带上刨手刨脚,好不容易走出去,骑兵等着呢,又被围了,被围到一片山谷中,山上都是游牧人,这时粮食吃完了,杀马,马杀完了,只好空着肚子,冰天雪地空着肚子,走,走不动,手脚,身上都是冻疮,哪木了都不敢揉,生怕一搓,它就掉血掉肉。

    众人盘踞下来,开始交头接耳地商议:“既然朝廷不仁,兄弟们也不义,我们这也算是一支精兵,干脆向游牧人投降吧,日后跟着他们干,打回去。”

    这时,有人说:“将军是陛下的宠臣,肯定不许,谁敢提,他会杀谁。”

    每一拨人都在议论,每一撮人都在商量,大家团团围坐在一起,半人半鬼,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裹的都是敌人或者从死去的战友身上拔下来的东西,看似凑在一起取暖,其实都在商量这些个大事儿,唯独瞒着健符一人。

    人人都知道,他肯定不愿意投降。

    人人都知道,人人也都怕他,怎么办?!

    有人短暂地在胸前一比划,众人也都知道这个意思。

    狄阿鸟从几个小兵那儿挂一耳朵,也不免忧心仲仲。

    不过他并不知道,众人都知道他和健符的关系好,瞒着他最后的决定。

    不过,他自然知道,健符不肯投降,自己也绝对不会投降,就在那儿想怎么办,自己要去见阿弟的话,怎么给健符说,怎么给周围的人说,救了他们,自己一人成叛贼了。

    曾几何时,他发觉不少士兵开始在面前走动,眼睛都往健符身上扫,眼神恶毒,油油闪光,真到要坏事儿。

    果不出意料,健符一睡觉,十几个人就率先到跟前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猫着腰,蹑手蹑脚着。狄阿鸟察看地形回来,猝然就遇着了,众人正在跟健符的卫士对峙,健符也醒了,也许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端重坐着不动,两眼也一片寒光,他大喝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

    众人还是觉得他与健符有着本质区别,博格阿巴特嘛,一个让人胆怯的二胡子,被流放在雕阴,他不恨朝廷,不想着回到塞外啸傲?!

    其中有人委婉地说:“小相公啊,我们想劝将军大人一点事儿?!怕他不答应,来了这么多人。”

    健符手搭在剑柄上,杀气蓬勃,冷冷地说:“你们想劝我什么,我心里有数,都给我老老实实地滚。为国捐躯,那是军人的本分,尔等大多都是兵户,朝廷的兵户是世袭的,想必你们身上也都流淌着先祖血液,这个国家,是他们和先皇帝一起创下的,尔等无论处于忠还是出于孝,都应该尽自己的本分!”

    狄阿鸟又送个他两个字“迂腐”。

    这个迂腐,不是因为“忠孝”观念,而是因为时境不同,这个时候,你哄着大伙都来不及,为何还压着,刺人那仅有的一点儿自尊呢?!如果你换个方式说:“我也想呀,不过,咱们都是世袭的军人,流淌着先祖血液,这个国家,是他们和先皇帝一起创下的,我们投降游牧人,对不起国家,也对不起他们。”

    人也好接受点儿。

    你怎么还能用这口气,剑簧松动,要杀掉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呢?!

    又有人开口了,这人明显是想拉拢狄阿鸟,甚至有心离间,笑着逼迫说:“我们都觉得小相公比你行,干脆,你让他来指挥得了。”

    狄阿鸟可以肯定,如果光从军事指挥的角度来看,自己可能不如健符,因为健符是什么人?!健布的儿子,健布什么人?!帝国第一武将,儿子小小年纪由老子带着,出入万马丛中,决策十万,二十万人的战事,自己呢,说实话,也就是土匪路子,一个二胡子,能打仗不假,但是比这人家,军事素养只会低,不会高。

    要高,也高到自己书读千圈,猎打万遍,敬仰天道,乱杂杂地糊了一脑门子万千事物,回想自己当初带人马,因为对军队内部不是很熟悉,兄弟几个胡子眉毛一把抓,又是自行设计编制,自行编排军制,设定行辕规格,一起急得头大,急出来点东西,直到到了陇上,才系统地学习军营中一切。

    所以,无论他如何自大,他也明白,对方并非觉得健符不会用兵,用心可谓良苦,也就故意说:“你是这么认为的?!”

    众人都想抬举他,个个肯定。

    他打了个哈哈,给健符笑了笑,说:“有什么军事行动,我们两个商量,岂不是更好?!你们先回去,你们先回去吧,你们要提的事儿,我替你们问问。”

    健符还要说什么,他一步跨过去,按按健符的胳膊,摇了摇头。

    众人也不是非要他立刻答应,就散了。

    健符愤怒得满脸通红,一双沾满冰雪的眉毛皱竖倒立,头发几乎上指,抡起手掌,往一块石头上一拍,石头立刻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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