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节 将军百战死,壮士一人归-《挥戈逐马》
第(2/3)页
想明白了这些,他欣喜若狂,热泪盈眶,步型变得不弓、不丁、不八、不马,身摇腰拧,拳脚飞瀑直泻。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竟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又亮了,迫不及待地找一根细枝条,在地下画出一个,一个的人形,去归纳自己的体悟,画着画着,遇到了问题,又反复演练,这样足足持续了两三天,饿了烤肉,给马喂料,困了睡觉,直到他发觉马匹的饲料不多,才忽然暗恨自己竟然把大事给忘了。
掐着指头算算,他这就牵着马,往南上路,一路上仍不停思索自己刚刚领悟的拳法精妙,不知不觉走了十余里,前面现出一片战场,大部分都是中原将士的尸首,小部分是游牧人的尸首,不少兵器被捡,人衣被剥,尸骨裸露,野狗野狼夜中刨食,秃鹰兀立,令人触目惊心,回想起悲怆的征战经历,他才陡然摆脱武学上狂热,魂冷意寥,一路跨过一具一具尸骨,吟歌而过,一路给两边的将士招魂。
多少忠魂埋骨他乡了。
好一个大雪瑟瑟,岩溜泠泠,刀弓没藏。
寻到一匹没被人捉去的空马,捕来骑上,拖上驮着健符的那匹马一同往前奔走,连夜出了三里峪,生怕前面打仗,后面运兵,连忙抄路,奔往山寨,前路已经是满目已非,尸骨遍地,川下凌乱寂寥。
今时,四野空荡,只走了一人两骑,高奂土梁之下,只觉得自己身薄人矮,路途迢迢,雾起雾落,明月晦涩。
回视僵硬成冰的健符,吹一曲阳关重唱,却似咫尺之间,天方地远。
我的云儿姐,你可知道你英雄的丈夫,已经死在了他乡,冰冷一坨,他鼻子一酸,泪涕六出,抬首凝望,暗暗想道:“也许先祖们也曾如此出塞远戍。”没错,一点儿没错,“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最后死的死了,生的就在它乡求活,南望终日,夜思乡中父母妻子,远不如牛郎与织女。
光阴迅速,倏地到了新岁,地方上虽喜不掩忧,却仍不改鼓吹喧阗,亲友热闹。
李大头的山寨本就缺乏绿林上的规律,一到这个时候,兄弟们念着回家过年,山上就给放假,今年这个时候还操练,人也个个带情绪,干脆和往常一样放几天假,只是缩短了假期,要求初六之前必须回山。
这一走,也就剩穆二虎兄弟与其家小,狄阿鸟一家,李大头一家,和一些已经无家可归了的兄弟。
刚刚放完假,三里峪战事乍起,还不知道会打成啥儿呀,穆二虎几个就给后悔了,想着兄弟们要是不散,自己一杆子人也能出去沾擦沾擦,磨练磨练,而现在只能坐山兴叹,岂不是失了时机?!
正为此不值,兄弟们纷纷回来,有的还拖带亲戚,牵老携幼,一问,就是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原来朝廷官兵被抄了后路,楼关方面急切为前方疏通补给线,因为料敌不足,轻率出击,上了白羊王的当。
白羊王老奸巨滑,驻扎过楼关,路摸得熟,还曾在城墙根子上开上几条隧道,就等着某一天再杀回来,哪里是要屯扎三里峪?!
他分明是以少量兵马假意截断三里峪,主力另有图谋,这一看楼关果然出兵,回头又把楼关袭占了,袭占之后,又放火,又抓人拆楼关,百姓们纷纷出逃。
众人连忙把压寨夫人请到,把赵过也请到,看看该做点啥。
赵过一推演,结果绝了。
楼关被占,前线肯定回师,前线回师,和留守的王志内外夹击,而高奴的追兵又来,战事必然极为炙烈,自己这一小支人马,什么都做不了,最好四面通知,让这一带的百姓躲远点儿,给战事让路。
都是乡里乡亲的,既然事情危急,就得赶紧通知乡邻,疏散吧,可往哪疏散呢?!
大伙认为往东去有生路,赵过却反其道而行,说:“东面有生路,可是这大瓮套小瓮,小瓮里头捉鳖,人家去的方向,肯定都是奔生路,干脆咱哪也不去,往西缩,西边不是湖么?谁也不往里头逃,咱们呢,就护着百姓,不让游牧人抓劳力。”
兄弟们就分支下去忙碌,告诉百姓们,往湖边上跑,往洛水上游跑。
百姓们几天下来,也不知跑了多少。
樊英花去看了一次,几座山上,人头满满的,天上又下雪不断,雪满为灾,人满为患,再往通往楼关的道路上去看,赵过,穆二虎,李大头,甚至路勃勃都下去抽男丁,在道路上排兵布阵,百姓们以勾杆尺挠作兵器,与前来抓劳力的游牧人干了两仗,看似小打小闹,其实也死伤惨重,自己也有点儿无法抽身了。
一直以来,狄阿鸟在她面前摆出一付暂且栖身的模样,她也这么觉着,暂且栖身而已,到了今天,面对数千百姓的生死,她也不能无动于衷,心说:“游牧人拔不掉楼关,而官兵又突然回来,倘若官兵再成功围住游牧人,游牧人只好抱守楼关,这时官兵又会征百姓冒流矢造工程器械,挖土垒台,想这些百姓也真可怜,都是任人鱼肉,干脆联络阿鸟,带着他们,一同出关算了。”
游牧人拔楼关,显然想在官兵回师的时候游遁远走,然而官兵回来得太快,显然没怎么攻打高奴,一夜突破三里峪,推进到渡头,白羊王这会儿要游遁,只能从洛水的内侧,向下游的黄龙山区游动,这一游遁,不但回不了高奴,反倒钻进了中原人的包围,岂不是自寻一条死路?!
如果官兵晚几日回师,白羊王就绕过三里峪,走了,如果官兵晚回师几日,他便是绕不过三里峪,他也要逃,哪怕往黄龙山区钻,因为外无援兵,自己不能守,可是现在呢,官兵没攻破高奴,高奴又有自己的人马。
既然如此,白羊王有点不甘心了,干脆带着兔子急了还咬人的拼命姿势,咬牙固守滩头,反包围官兵主力。
果然,官兵到了滩头,也把目光放到搜寻百姓上。
他们要重造浮桥,或者造筏,造船,抢占渡头,也毫无商量余地地向这边要丁壮。
这样一来,众人拿不定主意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