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闻鸡起舞-《挥戈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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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头皮发麻,一丢书,自己走了出去,喊道:“李芷。李芷。”
这样的事,应付起来非他所长,以前他都是生受,现在都是找正妻,让正妻解决,眼看李芷露了面,说:“把里头那个给我拉走……”
李芷一掀眉毛,似乎在责问:“拉走?去哪?!你刚刚把人家领进家,就让拉走?!”她推了狄阿鸟一把,说:“回去,回去,千亿刚来,就与你一个人熟,你不呆她身边,她也跟你的含章一样,跟人家跑。”
段含章是狄阿鸟心中的刺。
她发觉狄阿鸟有点儿恼羞成怒,正色说:“言行要一致,把人家领进门,就好好待人家。”说完,把狄阿鸟塞了回去。
狄阿鸟一转脸,发觉史千亿晃来晃去,兀自得意,说:“那好,我今儿不读书了,我们早点儿睡。”
史千亿翘了翘头,问:“你夫人凶不凶,好像你很怕她呀。”
狄阿鸟没有说话,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说:“我一无所有的事儿,她不嫌弃我,为我牺牲很多;我茹毛饮血的习惯招所有人的厌烦,只有她不感到奇怪,无论我做什么错事,她也都容忍了,所以,我爱她胜过任何人。”他挥了挥衣袖,在灯碗里挑了一指头,问:“你想你父亲吗?!”
史千亿摇了摇头。
狄阿鸟说:“可是,我却想念我父亲,以前,我总是想他只有一个妻子,怎么做到的呢,现在我才明白,你要是爱上一个人之后,你眼里只有一个人,我是指真心,就是你自己都不清楚的真心。”
史千亿说:“那你还娶这么多妻妾,把我也领回来?!”
狄阿鸟有点儿茫然,继而调笑说:“大概是我太好色了吧,连你这样的不漂亮的,带着两条臭眉毛的女人也搂了回来。”他挥手一握袖,把灯扑灭,轻声说:“这里头有被褥,你拉过来一条,今晚,我们一起睡。”
史千亿在黑暗中大了胆量,爬了一会儿,到了被褥上,回过头来,见他坐了过来,打一旁亲了一下,扑了一会眼睛,又亲了一下,再过一会儿,说:“你叫狄阿鸟,你怎么叫阿鸟呀,这么难听。”
她被狄阿鸟的胳膊环过,感觉到轻飘飘的,好像在一艘船上晃,一时意乱情迷,专注地盯着狄阿鸟。
狄阿鸟说:“我们那里的人都爱以活物为自己的孩子冠名,我父亲也就给取了小名为鸟,飞鸟,我还没有大名,等成年了,再取字。”
这么一说,他想起来了,如果是十八岁加冠,自己就要到时候了,如果再推迟,也要等到两年之后,一时出神,竟忘了,说:“我今年十八岁,到了取字的年龄了。”史千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说:“你不是差不多二十么?!”
狄阿鸟吞了吐沫,说:“其实我三十有余。”他见史千亿擂了自己一下,说:“这个,你不要奇怪,也不该奇怪,我很早就出来闯荡,人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如果不把年纪夸大,就没人信任你。”
史千亿有点出神,觉得他一定经历了很多,怪不得自己老觉得他带着一种让自己心醉的沧桑,轻轻地吻他,说:“我也是,我也是十八岁,唉,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十八岁已经很老了,十三、四最好,二八也好。”
她自我解嘲地笑笑,藏身于狄阿鸟的胸膛,说:“以后谁要是觉得你办事不牢,我替你揍他。”
狄阿鸟笑笑,放她躺下,自己睡在一边,覆好被褥,说:“你还是省一省,那些让我无可奈何的人,凭你也动不了人家,你以后呆在家里,自己好好的就行了,我不要你给我揍谁,需要的话,让你父亲代劳。”
史千亿却冰雪聪明,霎那就按着塌,抬起头,点上狄阿鸟的鼻子,说:“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我父亲才……”
她一赌气,翻了个身儿。
不过,狄阿鸟一推她,她又飞快地翻了过来,搂着狄阿鸟说:“你要补偿我,补偿我。”
补偿?!这话太暧昧了,怎么补偿,狄阿鸟好说歹说,只好践从,补偿到半夜,这才能睡下去。
史千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捏捏狄阿鸟的手掌,自言自语说:“其实过了这个年头,我就十九岁了,你真的很小唉。”她用指头穿插着狄阿鸟的指头,把他的手掌举起来,放到自己眼跟前,发觉狄阿鸟身子抖了一抖,笑了笑,说:“你做噩梦了么?有我在,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怕。真的,算卦的说了,我本来是杀星转世,这双眉毛,是祸也是福,左一根杀人八千,右一根杀人一万,只因为是个女的,才不好捞富贵。”
她把狄阿鸟的手掌放回去,还是睡不着,只好横卧榻上,以一个拳头支撑下巴,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爹不喜欢我,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从来也没有人给我说这么多话,我要是声音柔软一点儿,他们就说我装,我一直都想哭,可是我哭也不知道哭什么好,唉,人总有倒霉到头的时候,结果,就把你骗到手了,你后悔也好,头疼也好,反正我都是你的了。”
她乱七八糟说了一夜,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一阵头疼,想睡觉,正要睡。
就见狄阿鸟呼通一声,坐起来,说了句:“鸡叫了。”就乱扒拉衣裳。
她好奇得不得了,干脆说:“也许鸡叫了吧,可是这荒山野甸,你怎么知道?!”
狄阿鸟愁了揉眼睛,把困皱的脸抹平,说:“反正到时辰了,不能睡了,早起的鸟有虫子吃。”
史千亿大笑,爬起来问他:“你吃虫子呀。”
狄阿鸟要求说:“你睡吧。”
史千亿瞌睡又走了,翻来覆去躺一会儿,爬了起来,把灯点亮,再看看他的书和文稿,盘腿坐下,说:“我爹说,其实书读多了也不好。”
她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又敬佩,又惆怅,因为自己字都认不多,只好抓抓耳门,看看一方砚台,把笔握上,奋力写道:“史千亿。”写完,横竖看看,还颇满意,在后面再填个字,写个里头少笔画的“爱”字,最后,再写个“他”,笑了一笑,听到院子里骨碌碌响,爬起来,趴到窗户上,只见东面的太阳拉出一盘血线,干脆披件自认为是狄阿鸟的衣裳,拖沓着一双鞋,走到门口,到了门口,只见四周幽暗,狄阿鸟正奋力在攒石磙,石磙咯吱吱,咕噜噜,身影嵌着的朝阳底下,新墙内,柴垛边,众物依稀可见,就像在一幅画里,心旌又是一阵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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