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节 皇帝操刀-《挥戈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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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高奴还不是太了解,很想通过使臣,摸摸鱼木家族的底儿,摸摸他们对朝廷的态度,开口就问:“听说你们都是夏侯氏的旧部,是吧?!”
风月佯作不知,得体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夏侯也好,其余他部也罢,都是天子的臣民。”
秦纲对这样的话很满意,提到狄阿鸟,谈到两者之间的关系,发觉鱼木哥俩也是一心借助朝廷。
他分析过形势,觉得高奴在两者之间,会更容易亲近朝廷的,不说在经济上,朝廷可以与他们互惠,而且,在某些方面,拓跋氏与他们习俗相近,可以并吞他们,而朝廷上,却是他们利用的对像,只要自己不逼迫他们过甚,应该是可以把他们当成是对付拓跋氏的一道利剑。
相比行事出人意表的狄阿鸟,这样的两个人,应该更容易控制一些,他们竟不自信,干出扶立狄阿鸟的事儿。
不过这次事件,也使他充分认识到夏侯氏几代是比较受人拥戴的。
既然如此,狄阿鸟这张牌可以用来对付鱼木家族,如果鱼木家族不听话,自己就可以利用狄阿鸟去征服他们,这样就容易得多,类比鱼木家族,夏侯氏旧地也不太平,太不太平,那个巴伊乌孙简直把朝廷当成他的粮仓,正在折损朝廷放归数万游牧人的威信,博格阿巴特也可以用。
据说,巴伊乌孙已经壮大到两万人马。
高显女公来朝,说狄南堂的遗孀和狄阿鸟是高显人,顺便要接他们回国,朝廷方面断然回绝,他们朝贡的队伍立刻折返。
高显不是要求夏侯氏承其旧地,而是要接人,态度这么坚决,绝非是一纸婚姻,只能说明一个很实在的问题,他们对夏侯氏的地盘也垂涎三尺,那么他们纵容巴伊乌孙坐大,就是一种策略,至于内掠,则是他们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
秦纲看着眼前的风月,竟发现他额头刺墨,想也是流放出去的人,心里不免阵痛,不过作为一国之君,对待外藩是不能失礼,不能纠问人家怎么被流放,又是怎么被游牧人所用的,一番谈话,他对这个使者好感大生,等让对方退下之后,神思一走,又想到了那个胆大妄为的巴伊乌孙。
备州多戎狄,因为栾起与夏侯氏大战,半数城池变成焦土,巴伊乌孙在开春时,抄掠江北,竟然差点抵达大名府,他的胆子是越来与大了。
以他的力量,朝提是断然不会与他议和。朝廷给他金银玉帛,粮食茶叶的,他也拿不出东西来交换,这匹恶狼必须铲除。高显盯着那儿,拓跋氏盯着那儿,甚至还有许多人盯着那儿,扶立夏侯氏刻不容缓。
朝廷上知道狄阿鸟暂时不可用,毕竟他给帝国带来了太多震撼,用兵如神,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放虎归山,于是前不久,给狄南堂的正妻过继了一房子嗣,已经着手派遣军队送他们回国。
秦纲心里清楚,这孤儿寡母,包括别乞撒满他们,不会是巴伊乌孙的对手,不过有了嫡亲势力扎根,他们几方势力联合,足以和跟巴伊乌孙那个对手相持,只要他们不被高显等势力一下侵吞,自己就还有时间,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就不必派遣博格阿巴特,只要他们不是一下被其它势力吞下,且让他们应付着,经营着,将来真有放归博格阿巴特的一天,也好让他们与之掣肘,反过来避免博格阿巴特坐大,反而成为朝廷的祸端。
朝廷暂时无法坐收夏侯氏旧部,不过可以将之一分为二,不,应该说一分为三,别乞萨满一支,夏侯氏的狄南非一支。至于博格阿巴特,就在中原袭爵,制衡他们好了,听说他的妻子死了,皇后害怕那些针对自己女儿的流言,想让自己招他为婿,这也是稳妥之际,只要博格阿巴特在中原,无论是高奴,还是在夏侯故地,他们都不会那么嚣张,因为博格阿巴特一旦长大,就是他们的正统。
这么多的考验过去了,他确实该是一个忠臣,确实应该是,可以被自己拿来用。
想到这里,他决定去南岸河堤一趟,今年如果天下大熟,帝国就活了一半,足以活了一半儿。
臣下已经安排好了,他坐了辇,握了握长剑,启程出发,刚刚过了正午门,车驾被拦,有人闯车驾告御状。
告御状是要被流放的。
秦纲已经无形之中把这个惯例放弃了,他发誓,他要亲民,他要图强,父亲留下的三支长箭都在宗庙,他必须有历代帝王都没有的东西,率百姓与二三子战,所以,对于喊冤的事件,他比较重视的。
他神色一敛,说:“去问问,是什么冤屈,要告什么人?!”
内侍匆匆过去,不大功夫回来,说:“秉万岁,是从北边来,告博格阿巴特的。”
内侍说了,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位皇帝,刚刚在京城杀了个血流成河。
秦纲却笑了。
狄阿鸟的事儿,他一清二楚,大的劣迹没有,小的毛病一身,也许那个年轻人会成为自己的女婿,而自己这个女儿,是唯一的嫡子。
内侍催问:“要带过来吗?!”
秦纲颜色一厉,说:“去,就地腰斩,将人头给博格阿巴特寄去。”
内侍小心翼翼地提醒说:“陛下,你还没问告什么呢,据说……”
秦纲说:“你怎么回事儿?!立刻杀掉,将人头寄去。”
人头是与风月的队伍一起回到雕阴的,可是风月并不知道与自己一起抵达的皇差带有什么样使命,带的是什么东西,他对这次出使很满意,封号早给了,至于互市与扶持,朝廷上又扩大了,双方在策略上都是心照不宣。
回到雕阴,他给狄阿鸟遗下点儿礼物,听狄阿鸟说让高奴人也来他的学堂上学,并不当一回事儿,他自认为自己了解自己的学生,很容易知道这个上学是怎么回事儿。自小狄阿鸟就认为自己只要百折不挠,就可以干成自己想干的事儿,为了干成自己想干的事儿,他也会绞尽脑汁,想尽一些办法,比方说,他为了说服段晚容吃下他自己烹的蛇羹,他会行骗,恐吓,哀求,追缠,利诱,甚至不会考虑自己做了一千零一次努力,人家才忍住恶心吃上一口,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现在建一个学堂,认为自己的学堂天下最好,一心想让人来上学,也认为大伙都应该来上学,所以,也向自己开了口。
这不是上学的事儿,是他开了一个学堂,他就一心想让学堂大放光彩的事儿。
这是他的秉性,百折不挠去做某件事,非要做成,强行做成。
自古天下没有哪一个县建一个这么大的学堂的,自古以来没有学堂里什么课都开的,没有再建立一个大厅,没事儿喊些农民听人讲怎么种地产量最丰的,特别是补贴钱。
他为了吸引人上学,竟然补贴钱,说什么上学致富,会有人将他们都请走。
顺便连他建牧场也说上。
风月听当地人说了,他的牧场花了五、六万,修的马圈可以给人住,马喝水,都是水车运输的自来水,马粪马尿,要刮沙清洁,给马喂食,还非得用某个姿势推着小车走,到了跟前,用胳膊一甩,把马饲料整齐地甩成一道线,落在马槽里。
从古到今,没有一个人,这个样儿建牧场,包括他的父亲,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干什么事儿,不计后果。
估计他养马都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养马。
不过风月虽然不放在心上,还是答应了他,原因很简单,双双互市之后,边民可以相互来往,你不答应他,他敢跑你那边拉人,敢开出更可怕的条件,与其你让两边花费更大的代价完成他的心愿,不如你顺从他。
正因为他这种古怪的性格,自小开始,没有人不敢不顺从他的,你不顺从,你需知道,你将面临什么。
风月感触最深的是他想拜师那会儿,他几岁,五岁,跑去集市等你,小小年纪,打扮起来等你,给你送羊,骑着羊,牵着狗追你,最后你拉屎,他带着狗陪着你,放在那么小的年龄,他真的知道什么叫学问么?!
真的想跟你读书么?!
真的认为你很有学问么?
不是,他做这一切,就是因为他要拜师,他不要人拒绝自己,而不是他知道拜师本身能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狄阿鸟,就是这样在干他的事儿,他要干的事儿,天下谁能挡得住?!
风月立刻就跟王志提了,他的用意很显然,就是让王志来拒绝,将来他那边儿,派不派人来读书,关键在王志这儿,狄阿鸟要找人“蘑菇”,他找王志去,别找高奴一方。
王志还没来得及细想,狄阿鸟就到他旁边伸手指头了,不听劝说:“文化求同,分歧才会消失,学生们在一块学习,他们才能彼此了解,高奴人来中原,他们才知道朝廷的政策与朝廷对待他们的态度,这是在王化高奴,兵不血刃呀,王大哥。快,快去答应他,让高奴人派人派学习,让他们多派少年来学习。”
这是实情呀,朝廷太学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要让那么多番邦,外邦的人进去读书?!究其缘由,不就是为了这些么?!
高奴和中原,如果阻隔十几年,他的人就认为,我们高奴如何、如何,反把中原忘了,要是某一天,高奴的雍人不知道靖康的帝都在那,岂不是大事不妙?!
答应,先答应,再上奏朝廷,写上,这是己方兵不血刃的怀柔。
王志就给答应了。
他一答应,风月不爽快了,风月就是怕孩子来了,被同化,高奴没有安身立命的中坚,岂不想制造一些壁垒?!
于是,风月先生正衣襟,严肃地恐吓:“我们要来的话,来的人就太多了,就怕将军这儿的学堂装不下?!”
王志确实有点发愁。
不过为了能够到收复高奴的那一天,他拼了,大大咧咧地说:“没关系。我们是一个国家呀,人再多,也一视同仁,人再多,我们也收,要是学堂小了,我们扩建,再建。”风月寒了,可是作为使臣,你提出来的,你能反悔?!何况背后还有一个狄阿鸟,他现在能在县城开辟一块空地,找个台面,公开登台,当街说服家长让学生去上学,他将来就能或鼓动,或亲自去高奴,如是这般,他放着高奴王不做,真跑去干这事儿,真不敢想象会弄成什么样一个局面。
那好。
风月一咬牙,决定送来一千少年,心里却在想:我看你装得下,装不下,让你们自己来赶人。
我还就不信了,你们当真不惜任何代价。
他把这个数目报个王志。王志底下也一咬牙,心里说:“不能拒绝,装不下也不能拒绝,划地扩建,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这一千人给我塞进去。”
狄阿鸟在偷着乐,他不怕学生多,就怕先生少,跑去学堂,跟着学生听课,发觉一位先生,往往只教十来个学生。
这怎么办?!
这得多少先生呀。
不行,一个先生,起码也教得教七、八十,不能再少了,先生太难找了,只能多教学生,怎么多教,让学堂里先生解决合起来解决吧。
他走出学堂,回到家里才知道,皇帝派人给自己送东西来了,是一个枣木匣子,透着缝隙,喷着臭味,一家人都离得远远的。
来人说只有自己才能拆封,谁也没敢动。吃的吧,放坏了?!他作如是想,走到跟前,不停地用鼻子抽抽,好像是肉,还带着防腐的石灰味儿,难道皇帝老儿心性大发?!
不对。
马不芳说“辣手无常”刘锦来了。
就是这个刘锦,他送申白鹤去的京城,因为回来,要先向邓家报信,有了机会才能溜来,这才等到今晚。
狄阿鸟眼乱撇了,制止进来的刘锦说话,不再狐疑着,急迫着要看去打开匣子,看里头装的什么东西,自信地抬起头,胸有成竹往匣子一指,给男女老幼说:“这是一颗人头。”
霞子“啊”一声大叫,钻谢小桃怀里了,谢小桃连忙安慰:“假的,假的,你阿鸟叔最爱吓人,你忘了吗?!”
史千亿第一个不信,“哼哼”着用刀去撬。
狄阿鸟大喝一声:“慢着。这匣子,陛下说只能让我一个打开,我看你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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