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正说着,小厮来回:“冯大爷来了。” 宝玉知道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薛蟠等人一齐叫 “快请”。冯紫英一路说笑进来,众人忙起席让坐。冯紫英笑道:“好呀,也不出门,在家里高乐呢!” 宝玉、薛蟠都笑道:“一向少会,老世伯身子康健?” 紫英答道:“家父托庇康健,近来家母偶感风寒,不好了两天。” 薛蟠见他脸上有些青伤,笑道:“这脸又和谁挥拳了?挂了幌子了。” 冯紫英笑道:“自从上次打伤仇都尉的儿子,我就记着不怄气了,怎么会挥拳?这是前日打围,在铁网山被兔鹘捎了一翅膀。” 宝玉道:“几时的事?” 紫英道:“三月二十八日去的,前儿刚回来。” 宝玉道:“怪道前儿初三四,我在沈世兄家赴席没见你,想问又忘了。是你自己去的,还是老世伯也去了?” 紫英道:“可不是家父去,我没法子才跟着去的,难道我闲疯了,放着喝酒听唱不乐,去寻那个苦恼?这一次,真是大不幸之中又大幸。” 薛蟠等人见他喝完茶要走,都道:“且入席,有话慢慢说。” 冯紫英立起身道:“论理该陪饮几杯,只是今儿有件要紧事,回去要见家父回禀,实不敢领。” 众人哪里肯依,死拉着不放。冯紫英笑道:“这可奇了,咱们这些年哪有这个道理?实在不能遵命,若必定要我领,拿大杯来,我喝两杯就走。” 众人只得罢了,薛蟠执壶,宝玉把盏,斟了两大杯,冯紫英站着一气而尽。宝玉道:“你到底把‘不幸之幸’说完了再走。” 冯紫英笑道:“今儿说不尽兴,我特意治一东,请你们细谈,二则还有事相恳。” 说着拱手告辞,出门上马去了。薛蟠道:“越发说得人热剌剌的,多早晚请我们,说个准信,免得人犹疑。” 冯紫英回头道:“多则十日,少则八天。” 众人回来又饮了一回才散。 宝玉回至园中,袭人正惦记着他见贾政的事,见他醉醺醺回来,忙问缘由,宝玉一一说了。袭人道:“人家牵肠挂肚等着,你倒高乐去了,好歹也打发人来报个信。” 宝玉道:“我何尝不想报,只因冯世兄来了,就忘了。” 正说着,宝钗走进来笑道:“偏了你们新鲜东西了。” 宝玉笑道:“姐姐家的东西,自然先偏我们。” 宝钗摇头笑道:“昨儿哥哥特意请我吃,我没吃,叫他留着请人送人,我命小福薄,不配吃那个。” 丫鬟倒了茶,三人坐着说闲话,暂且不表。 再说林黛玉听说贾政叫了宝玉去,一日没回来,心里替他忧虑。晚饭后听说宝玉回来了,便想找他问问情况,一步步行来,见宝钗进了宝玉院内,自己也随后跟着。刚到沁芳桥,见池中各色水禽都在浴水,文彩炫耀,好看异常,便站住看了一会。再往怡红院来,见院门关着,便用手扣门。 谁知晴雯和碧痕刚拌了嘴,一肚子火气,忽见宝钗来了,正把气撒在她身上,在院内抱怨:“有事没事跑来看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不得睡觉!” 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气,也不问是谁,便嚷:“都睡下了,明儿再来!” 林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性情,以为她们顽耍惯了,没听出是自己的声音,便高声道:“是我,还不开门?” 晴雯偏没听出来,使性子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 林黛玉听了,浑身一僵,气怔在门外。待要高声质问,又转念一想:“虽说是舅母家,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在这里依栖,认真淘气也没趣。” 一面想,泪珠就滚了下来,回去不是,站着不是,正没主意,只听里面一阵笑语,细听竟是宝玉和宝钗的声音。她心里越发气闷,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早起的事:“必是宝玉恼我要告他,可我何尝告过你?你也打听打听,就恼我到这份田地,今儿不叫我进来,难道明儿就不见面了?” 越想越伤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在墙角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这林黛玉本就有绝代姿容,这一哭,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都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真是: 花魂默默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 有诗为证: 颦儿才貌世应希,独抱幽芳出绣闺。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林黛玉正自啼哭,忽听 “吱喽” 一声,院门开了,不知是谁走了出来。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