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厉墨琛僵在原地,浑身的寒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花汁顺着皮鞋的纹路缓缓流淌,在光洁的皮革上晕开一片暗红,像凝固的血。他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小腿的小人儿,她的脸上糊满了泥和泪,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盛着星光的琉璃珠。 糖糖似乎还不解气,又用带着泥土的小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厉墨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时被窗台上的碎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正渗着血珠。而糖糖已经从自己的小口袋里翻出了一张创可贴——那是苏暖早上给她放的,卡通小老虎图案,此刻正龇牙咧嘴地被孩子小心翼翼地“啪”一声拍在他的伤口上。 “爸爸笨笨。”糖糖抽着鼻子,凑到他手背上轻轻吹了吹,小奶音里还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糖糖教你...送花要送香香的,软软的,不能扎人...” 厉墨琛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他活了三十五年,习惯了别人的敬畏和服从,习惯了用权势和金钱衡量一切,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更没有人会用一张廉价的卡通创可贴,去贴他被玻璃划破的伤口。他看着手背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看着糖糖认真吹伤口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想起三年前,苏暖刚生下糖糖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像只小猫。他曾鬼使神差地想去抱一抱,却被苏暖警惕地躲开,她当时的眼神,和现在糖糖护着她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夜风吹过,带来更深的凉意。厉墨琛缓缓弯下腰,想要摸摸糖糖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看到苏暖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恨,有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带她们回去。”厉墨琛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声音听不出情绪,对一直候在旁边的管家吩咐道,“叫家庭医生过来。” 管家应声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抱起苏暖,却被她躲开了。“不用。”苏暖撑着地面,想要自己站起来,可刚一用力,后背的剧痛就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厉墨琛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弯腰,不由分说地将苏暖打横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可抱在怀里,却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口发闷。苏暖挣扎了几下,却没力气推开他,只能把头扭向一边,避开他的视线。 糖糖懂事地跟在旁边,小手牵着厉墨琛的衣角,一步一步地跟着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玫瑰丛间,像是一幅被打翻了的水墨画。 回到别墅,家庭医生很快就到了。他给苏暖处理伤口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背上、手臂上、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几十处,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皮下组织,还有几处花刺断在了肉里,需要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来。 苏暖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上却布满了冷汗。她能感觉到厉墨琛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疼痛实在太剧烈,当医生用酒精消毒最深的那道伤口时,她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轻点。”门口传来厉墨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医生愣了一下,连忙放轻了动作。 处理完伤口,医生又给苏暖量了体温,眉头皱得更紧:“厉先生,苏小姐发了高烧,39度8,需要立刻输液。” 厉墨琛点了点头:“安排。” 护士很快准备好了输液装置,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头流进血管,苏暖觉得浑身发冷,意识也开始模糊。她迷迷糊糊地看到糖糖被管家带去洗澡换衣服,又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用热毛巾擦了擦她的脸。 是厉墨琛吗?她不确定。她只知道,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那股令人作呕的玫瑰香,似乎淡了一些。 深夜两点,挖掘机的轰鸣突然撕裂了别墅的寂静。苏暖在高烧的谵妄中被惊醒,浑身的伤口像被火烤似的疼。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输液针被扯动,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可她顾不上了。 她跌跌撞撞地爬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月光下,那片曾经盛放着无数玫瑰的花海,此刻正被一台台巨大的挖掘机摧毁。钢铁的履带碾过花丛,将那些娇艳的玫瑰连根拔起,花铲像冰冷的刑具般掘进泥土,绞碎的花瓣混着断枝和泥土,飞溅到落地玻璃窗上,留下一片片暗红的痕迹。 三十亩玫瑰园,在轰鸣声中,以一种惨烈的姿态,一点点消失。 厉墨琛就站在那些钢铁巨兽的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光明灭不定。他的黑色大衣在夜风中微微扬起,脚下似乎还踩着什么东西——苏暖眯起眼,看清楚了,那是白天糖糖拍在他鞋上的那半朵染血的玫瑰,此刻已经被踩得彻底不成样子。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