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诏狱。 这里是应天府的肠穿肚烂之处,空气里那股铁锈、血污和腐烂稻草混合的霉味,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天字号监区,稍显例外。 青石板地面,一张硬木板床。 相对于外面那些只能蜷缩的囚笼,这里算是体面。 凉国公蓝玉,就坐在这张板床上。囚服干净,脸上的血污早已洗去,露出一张被风霜刀剑刻满痕迹的脸。 他没有动,如同一尊石雕。 死,他不怕。 从陛下朱元璋深夜秘访他,将那个他收养数年的义子“朱熊鹰”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时,他就知道自己死不了。 “蓝玉,咱的大孙,以后就靠你了。” “你是他唯一的血亲长辈,是咱留给他最快的一把刀。” “咱要你做他的磨刀石,也要你做他的垫脚石。这朝堂上的魑魅魍魉,要杀;以后边疆的豺狼虎豹,也要杀。你这把刀,要为他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陛下的每一个字,都还烙在他的脑子里。 他答应了。 为了他那早逝的外甥女常氏,为了那个和他姐姐长得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亲人,也为了那个身上流着常家血脉的孩子。 他不是怨恨陛下过河拆桥。 他只恨自己无能! 辜负了托付,让那个孩子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却只能独自面对一切! 一想到那孩子,蓝玉的心就疼得他无法呼吸。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打断蓝玉的思绪。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牢门外。 昏暗的火把光亮中,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北镇抚司指挥佥事,白虎。 白虎没有说话,只是对他身后的缇骑做一个手势。 两个缇骑抬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另一个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国公爷,”白虎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请净面。” 蓝玉的瞳孔微微动一下。 净面? 不是断头酒,不是白绫,而是热水? 隔壁监牢里,骚动骤起。 “是白虎!他来做什么?是要动手了吗?” “老子傅友德,开国至今,大小百余战,死则死矣,何必如此折辱!”颍国公傅友德的声音暴烈如常。 紧接着,是宋国公冯胜苍老而疲惫的嗓音:“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鹤庆侯张翼、景川侯曹震……一个个本该在沙场上叱咤风云的名字,此刻都在这阴暗牢狱里发出绝望的低吼。 “为诸位将军净面。” 同样的命令,在每一间牢房前响起。 “将军?”永平侯谢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叫我们将军?” 从被抓进来的那一刻,他们就是“逆贼”,何曾还有人称呼他们一声“将军”? 整个天字号监区,因为这两个字,诡异地安静下来。 蓝玉的心脏,却重重地跳一下。 他明白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