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应天府,城南。 火把将半边天都烧红了。 三千京营汉子光着膀子,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淌,汇进脚下的泥地里。 号子声震天响。 青龙站在高处的断石上,手里那把绣春刀没出鞘,但那股子煞气压得周围没人敢偷懒。 “动作都麻利点!脚底下要有根!谁要是把料洒了,扣三顿肉!” 警戒线外头。 工部左侍郎李原手里那根紫檀木拐杖。 他身后那一排工部老吏,缩着脖子,脸上挂着看猴戏的神情。 “荒谬!简直是有辱斯文!” 李原指着远处那些往大木槽里倒石子、河沙的粗鲁兵丁,胡子气得乱颤。 “那是城墙!那是保卫天子脚下的屏障!” “修墙讲究的是‘夯’!是一层黄土一层米浆,千锤百炼砸出来的!他这是在干什么?和稀泥?这是把国之重器当成小孩子尿尿和泥巴玩吗?” 旁边一个工部主事凑上来,声音透着股阴阳怪气。 “侍郎大人,这位皇长孙殿下毕竟没读过几天《营造法式》。大概以为这修城墙跟捏泥人是一个道理。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等到明天日头一晒,这就是一滩散沙,野狗撒泡尿都能冲垮了。” “哼!”李原鼻孔朝天。 “老夫今晚就在这守着。等天亮这墙立不起来,老夫就一头撞死在奉天殿的大柱子上!大明的江山,绝不能毁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手里!” 缺口处。 朱雄英根本没工夫搭理外围那群苍蝇。 他挽着袖子,裤腿卷到膝盖上面,两脚全是泥点子。 “竹笼呢!怎么还没上来!”朱雄英冲着身后的传令兵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殿下!” 百十个士兵扛着一捆捆青翠的毛竹冲上来。 这些竹子都被劈成了两指宽的竹条,用铁丝扎成一个个巨大的网格笼子,看着跟捕鱼的篓子差不多,就是形状方方正正的。 朱雄英跳进坑里,指着那个巨大的木模具内部。 “下竹笼!位置要正!这一层是骨架,骨头歪了,肉就长不实!” 士兵们喊着号子,把沉重的竹条网格吊进模具里,一层层码放整齐,再用铁丝绞死。 外围的李原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他往前冲两步,差点被一块碎砖头绊倒。 “竹子?!” 李原声音尖利,“你……你往城墙里填竹子?!” 这一嗓子把周围的百姓和官员都喊愣。 自古以来,修桥铺路,用的是石料、木料,最次也是夯土。 竹子? 那是编筐用的,那是生虫腐烂的玩意儿! “殿下!”李原挥舞着拐杖, “你这是儿戏!竹子遇水则腐,遇虫则蛀!你把它埋进墙里,三年不到这就空了!这哪里是修城,这分明是造豆腐渣!” 朱雄英没回头。 他亲自抓着一根竹条,用力晃了晃。 纹丝不动。 这竹子经过火烤、油浸,韧性极强,在这没有螺纹钢的年代,这就是最好的替代品。 “李大人。”朱雄英拍了拍手上的灰,“你懂人体吗?” 李原一愣:“什么?” “人有骨头才有肉,才能站得直。” 朱雄英指着那些青色的竹网, “这泥浆是肉,硬是硬,但太脆,一震就裂。这竹子就是骨头。骨肉相连,哪怕地龙翻身,这墙也只会裂,不会塌!” “这叫钢筋……不,这叫竹筋混凝土!” “一派胡言!”李原气得跺脚,“从未听说过竹子能当骨头的!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是你书读少了。” 朱雄英不想跟他废话,大手一挥。 “灌浆——!” 几百个士兵排成长龙,踩着摇摇晃晃的木栈道冲上墙顶。 木桶倾斜。 沉重、灰黑、粘稠的流体倾泻而下,顺着木槽冲进那巨大的木模具之中,将那些青翠的竹网吞没。 “哗啦——哗啦——” 声音沉闷,连绵不绝。 底下的士兵拿着长竹竿,发了狠地在木模里捅咕。 这是朱雄英教的土法“振捣”,必须把气泡排出来,石子和水泥才能抱死竹子。 李原在外围看得直哆嗦。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