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幻灭-《小说之王严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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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病床上拼命地挣扎,哭得死去活来,鸿影慌得不知所措。护士急忙把医生喊来,一起按住她,並给她打了一剂镇静剂。羽箏这才逐渐鬆弛下来,缓缓合上了眼。
为了修復双腿的创面,接下来还得做几次手术。每次手术羽箏都想逃,但又无处可逃。直到现在,她还不相信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双腿。她披头散髮,两只眼睛像被蜂刺蛰了似的红肿。她的精神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命运给了她当头一棒,顷刻间將她打入了万劫不復之地。每一次看到绷带拆除后露出的死皮烂肉,她的內心都受到猛烈的打击,从痛苦到更痛苦,永不超生。
躺在病床上的羽箏一动不动,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丝毫感觉,像一个冻成冰块的鬼魂。处於绝望中的人往往凝固僵硬。黑暗笼罩在她四周,一丝一丝將身体裹紧,眼睛虽然没有瞎,但看到的景物再也没有色彩,而是比黑暗更黑的顏色。黑暗里偶尔也会闪过一丝回忆的微光,犹如忽明忽暗的火焰。她想起自己曾经是如何在仙气裊裊的舞台上娉婷曼舞,旋转风回;如何用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带给观眾美的视觉享受;如何用高洁典雅的舞蹈风格,像一条银波闪闪的溪流,灌溉著人们如痴如醉的心田。
美好的回忆犹如黑夜中的闪电,照亮的只不过是悽苦的未来。是的,破灭了!一切都破灭了!她如同一个溺水之人,在浩瀚无边的浪涛中若隱若现。怎么回事?她刚才不是还好端端的在帆船上,朝著既定的目標航行吗?她刚才不是还像其他人一样怀揣著梦想,拥有属於自己的空气和阳光吗?她脚下打滑了,就这样落到大海里。她深陷惊涛骇浪之中,凶狠的浪涛要把她吞噬,卑鄙的海洋拿她的垂死来取乐。脚下漂浮著阴险的海藻,头顶盘旋著可怕的怪鸟。她感到自身就是一片苦海,化成浪飞沫,在波涛中被拋来拋去。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头顶是一片虚空,脚下是一片虚无。如何是好?绝望之际,她想起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想到了她的男朋友正阳。事实上,她每一分钟都在期待他的到来。她毫不怀疑他会来分担她的悲痛。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唯一的念头上,期望能帮她喘一口气。她两眼死死地盯著病房的门一开一合。老师来过了,同学们也来过了,就是他没有来。她没日没夜地想著正阳,已经到了神情恍惚,不思饮食的地步,心里不断地呼喊著他的名字。她焦急地等待著他的出现。一周过去了,他还没有来。他为什么还不来?他不可能不知道她住院的,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她现在这个样子……骤然间,羽箏明白了,她已经被情人拋弃了,就像被命运拋弃那样。她一下子听到了爱情葬礼的丧钟声,她的心在燃烧的葬火中化为灰烬了。羽箏吞咽著爱情幻灭的苦水,像吞下滚烫的炭一样,两行泪水在脸上不断线地流淌。
她绝望地思索著过去、现在和未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希望了。时光已永远冻结,爱情已永远封闭,理想已永远淹没,幸福已永远埋葬,精神已永远逝世。她落入了无情的圈套,一种不可见的力量主宰著她的人生,她挣扎也罢,哭泣也罢,一切都是徒劳。她的下半生只能天天坐在轮椅上,从一种空虚落入另一种空虚,从一种精神折磨落入另一种精神折磨,度日如年地等待死亡的来临。死亡!为什么要用漫长的时间去等待死亡呢?如果活著是一种受罪,那还不如一死了之,把自己早点从痛苦的深渊里解脱出来。羽箏的思绪像洪水一样流淌,所有的一切都流向那个黑暗的无极深渊。
被黑暗笼罩的羽箏死气沉沉,儼然一具殭尸。谁还能让她復活呢?
当乡下的母亲得知羽箏出了车祸並被截肢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像冻僵了似的颤抖著嘴唇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说完就晕死过去了。
被乡亲们好不容易救醒过来的母亲睁开眼后就嚎啕大哭,泪流满面。儿女就是老年人唯一的安慰。母亲並无过多的奢望,只是希望看见儿女平平安安,成家立业就心满意足。她做梦也想不到在她进棺材之前,还要亲眼看著原本四肢健全的心爱的女儿变成下半辈子活受罪的残疾人。母亲灰白的头髮一夜之间全变白了,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出院后的羽箏回到了双水村和年迈的母亲住在一起,周围不再有任何人了。母亲只能照顾女儿的日常起居,却不能让她振作起来,帮助她摆脱困境。她只能在残酷无情的深渊中越陷越深,四周已经成了无尽的黑夜。
一天晚上,羽箏吃罢饭就把自己关在不点灯的房间里。母亲无声无息地收拾著餐桌上的碗筷,像个不会说话的佝僂的影子。她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轻微的摩擦声。母亲本能地撞开房间的门,她看见羽箏两只手正费力地把一根麻绳捆绑在窗户顶端的铁框上。母亲嚎啕著扑过去抱住女儿,哭喊著说:
“羽箏,你干什么呀!你別这样呀!那是我受不住的,受不住的……”
“妈,让我去死吧!我希望能早一点解脱……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羽箏呜咽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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