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脱俗出尘 风木含悲-《琴剑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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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到这,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杨寰宇只等着他说话,只见杨延广愣了一下,才道:“见到你叔母之后,你就说……就说当年为叔之言全是违心之论,为叔不奢求能得到原谅,只求她能收下那东西……”

    说完,从被子中伸出右手来,只见他手上我这一块圆形的青色玉佩。

    这玉佩杨寰宇一点儿也不陌生,只因这块玉佩本是与他身上的那块由他娘亲为他戴上的玉佩是一对,而且都是他们杨家家传之物。杨寰宇此时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他还是连忙接过玉佩。

    这时,又听杨延广说道:“这玉佩本来是为叔当年送与你叔母的定情信物,当年你叔母追踪为叔到这阴风谷是,为叔为了故意将她气走,才说了一些决绝的话,还将……还将这玉佩要了回来……”

    他说道此,言语已经显得有些发颤,不知他是因为身体越来越虚弱,还是想起当年的决绝与无情,使他此刻想来都感到惊心动魄的。

    可以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激动,也可以看出,到此时他心中仍然耿耿于怀,不肯宽恕自己。

    杨寰宇怕他再次陷入极度哀伤之中,连忙问道:“那叔母她……”

    他还没说完,杨延广轻摇手掌,说道:“你叔母人称‘蛊神女’,她是苗疆蛊神一族的公主,当年她到中原游玩时与为叔相识,之后我们两人由相知到相爱。本来她当年是偷偷跑到中原来的,自从认识为叔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到过苗疆。为叔想,那日她被气走之后,定然是回到了苗疆的子母岭,那子母岭中有座蛊神宫,蛊神一族的首领就在那里。你叔母是蛊神一族的公主,她大概就在那蛊神宫中,你可以到那里去找她。但是,苗疆之地多在贵黔之境,那里多蛊毒猛兽,还有人人谈之色变的瘴毒,你一定要小心……”

    他说到这,突然看着杨寰宇,微微一笑,脸上稍有欣然之色,只听他又说道:“不过,这些瘴毒、毒虫对你来说却是无可奈何,你身上寄生着万毒不侵的万毒桃蛊,这一点为叔倒是多心了。只是,蛊神宫被苗人奉为最神圣之地,连那些苗疆里的部落族长都只不过是蛊神宫的一方首领,因此你要想进入子母岭几乎是不可能的。当年你叔母与为叔相识之时,曾送与为叔一块骨符,这骨符大概是苗疆的权威之物,你若是带着这块骨符,或许还能进入蛊神宫。只是……只是……唉!只不知你叔母能否与你相见?能否原谅为叔?”

    杨寰宇见他说话时,喘息声越来越微粗,声音却越来越显得有气无力,连忙接道:“叔叔请放心,侄儿一定找到叔母,请求她老人家原谅叔叔。”此时,杨延广从怀中摸出一块只有两寸来长、两指宽的骨质牌子,伸手递给杨寰宇,说道:“这便是你叔母留给为叔的唯一信物,孩子,你要好好拿好。”

    杨寰宇双手接过,只觉得那骨符入手甚轻,仔细一看,却见那骨符两面都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和图案,他来不及细看,只将骨符塞入怀中,妥善藏好。

    只见杨延广又是一阵急咳,咳完之后,喘息半响,才又道:“孩子,你要记住,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以后行走江湖、寻找仇家时,不到不得已,千万不能将自己的身世泄露,免得招来仇家的暗算。而且,你性情纯善,极易轻信他人,因此为叔希望你轻易不要与来历不明之人论交……”

    他喘息之声渐渐急促,到了最后,已经无法将一句话说完整。

    杨寰宇急忙将他扶坐起来,双掌分抵在他的前胸和后背,似乎想要为杨延广输入真气。可是,他才一催动内力,立刻从膻中穴传来一阵剧痛,使他忍不住惊呼出声,他自然知道,这种情形分明是功力虚耗过度的结果。

    三天前他倾尽一身真气为杨延广疗伤,若不是他体质特异,怕不已经重伤不起。不过,他此时却再也提不起一丝真气。

    感到这一异状,杨寰宇颓然收回双手,不觉又留下伤心绝望的泪水。

    杨寰宇经他那一折腾,倒也稍微平息了下来,他自然知道杨寰宇此时的情况,只见他艰难地露出一丝笑意,声音渐渐昏弱道:“孩子,你已经尽力了,为叔早就知道,你就不要再徒费力气了。而且,那西霞子的无名洞府本来就是百多年前的传闻,为叔在这里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一丝线索,你以后也就不用再……”

    他说着,神色已经黯淡,声音微不可闻。

    杨寰宇更是心中泣血,他轻轻将杨延广扶躺在榻上,却见杨延广张着口形,似在说话,却又发不出声,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期盼。

    杨寰宇连忙把耳朵贴近,悲声道:“叔叔还有什么吩咐,就请告诉侄儿吧!”说着,几乎语不成声,他此时早已经悲不自胜。

    只听从杨延广的喉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道:“为叔……希……望……你……有……一……天……祭拜……你……爹娘……时……在……他们……坟……前……请……他们……原……谅……为……叔……就……就……解……脱……”

    到此,声音突然断绝,而且杨寰宇贴近的耳朵也听不到杨延广的鼻息了。

    杨寰宇不觉心神巨震,悲从中来,抬起头一看,却见杨延广已经双目紧闭,脸上原有的痛苦神色已经荡然无存,竟变成了一片祥和之色。

    杨寰宇嘶哑悲呼一声,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双目一黑,再也没了知觉。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听得茅屋外传来一阵阵夜虫的鸣叫声。

    杨寰宇只觉神智一片模糊,他在身前迷迷糊糊的摸索着,直到双手抓住一只冰冷的手,他这才如遭雷击的惊醒过来。

    可是,他刚刚清醒过来,立时又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声音嘶哑力竭,悲不忍闻。

    他与杨延广朝夕相处了几年,两人早已情若父子,更何况杨延广又是他唯一的亲人,此刻杨延广就这样撒手而去,他心中的悲痛也只能用风木含悲来形容了。

    想起自己这几年来对杨延广的依赖,以及杨延广对他的一片孺慕之情,又想起杨延广悲苦一生,而自己自十三岁以来,父母皆亡,此刻亲叔又逝,自己将来在这世上再无亲无故、孤独生存,心中的悲、愁、苦、闷以及仇恨等等,一时之间无法抒发,绝望地痛哭、哽咽之后,又昏昏沉沉昏迷过去。

    唉!当真是触目崩心呀!

    只这一夜之间,杨寰宇一连数次,哭昏了又被噩梦惊醒,然后又再次昏迷。

    直到天光放亮,已经可以看清茅屋中的摆设,杨寰宇才再次惊醒过来。只是,此时的他双目血红,眼眶臃肿,眼神呆滞无彩,脸上苍白如纸,泪痕淌陈,一脸憔悴之色无法言传。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咽着,呆呆地看着杨延广已经僵冷的身体,只见杨延广脸上的祥和之色依然,却已经显得僵硬毫无生气。

    古人有悲痛过度而致使心神丧乱、变得毫无主张者,谓之“悼心失图”,而杨寰宇此时大概也就是如此了,他一直哽咽枯坐着,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想起来应该让死者入土为安。

    可是,却又如何让死者入土为安?他本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只因经历了太多的人间悲伤痛楚,是以他的心智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而成熟起来,只是他此时正值悲不可抑之境,哪里还能想得到这么多?

    一个让人生不如死的难受与煎熬,或许就在不经意间走到了尽头,连想都来不及想人生就此了结,一个人的死,是一种真正的解脱,却留给他身边的人永远的沉思与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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