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此刻,王阿福的木楔子终于撬动了最后一块砖。 潮湿的风,寒冷的雨,从对面的通风管道涌进来,那是带着自由的味道。 老周摸出一直藏在怀里的布条,用牙齿撕开一个小口,这是他们和外面世界最后的联系。 当老陈颤抖着接过布条时,远处突然传来警报声,洞道里的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快!”老陈把布条塞进王阿福手里,“你爬得最快,带着它先走!” 王阿福攥着布条,在狭窄的洞道里拼命蠕动。 身后传来老周压抑的咳嗽声,还有老陈用身体堵住洞口的闷哼。 当他终于摸到通风管道的铁栅栏时,指甲已经全部翻起,鲜血顺着管道滴落在下面的实验室里。 “阿英...”他对着黑暗轻声说,用力掰开生锈的栅栏。 夜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远处的霓虹在雨幕中闪烁,像极了女儿红头绳上晃动的光泽。 而在身后的洞道里,老陈死死堵住缺口,听着白大褂们愤怒的吼叫越来越近。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想起远在乡下的老伴。 当第一颗子弹穿透他的胸膛时,他终于露出了三个月来第一个笑容,至少,有人带着希望逃出去了。 当王阿福爬出管道后,他顾不得身后凌乱的枪声,东洋人的喝骂声,他只想赶紧回到女儿红英的身旁! 他根本分不清方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见缝就钻,见沟就爬,不断的跑,不断的爬。 最后他倒在一个树洞的小沟旁,实在是跑不动了。 深秋的寒风裹挟着腐叶在林间翻滚,冰冷的雨水在随风飘舞,王阿福的指甲深深抠进潮湿的泥土里,每一次喘息都像是要扯断肺管。 他那件蓝布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发梢滴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血珠。 身后废弃兵工厂的探照灯在树梢间明灭,如同野兽窥视猎物的眼睛。 就...就这里吧...王阿福瘫倒在长满青苔的树洞旁,沟渠里的死水倒映着他惨白如纸的脸。 连日的实验折磨让他的身体千疮百孔,那些在皮下游走的细菌仿佛无数细小的钢针,正一寸寸啃噬着他的生机。 忽然窸窣的脚步声从枯叶堆传来,王阿福猛地撑起身子,却在看清来人时泄了气。 这是个拄着枣木拐杖的拾荒老人,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上别着褪色的布标,驼背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愕,颤抖着摸出怀里皱巴巴的油纸包:孩子,吃口烤红薯... 别碰我!我身上有病毒!王阿福嘶哑地嘶吼,浑浊的痰液混着血丝溅在枯叶上。 他哆嗦着扯下脖颈的布条,那上面用红色血液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句话,后面是几个名字:“入者皆为豚,无一生还!地道通兵工厂,管道可破之! 王阿福、陈铁柱、赵大川、周铁蛋、小张、李二狗、红党石头。” 把这个带...带走这个...废弃兵工厂里,东洋人…他们在…活人身上种病毒...话未说完,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成虾米,指甲在泥土里抓出五道血痕。 老人的拐杖落地,布满老茧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远处突然传来军靴踏碎枯枝的声响,王阿福猛地抓住老人的衣角,滚烫的掌心几乎要灼穿布料:跑...带着它跑...快跑!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体突然僵直,瞳孔里的光彩如潮水般褪去。 腐叶在老人脚下发出绝望的脆响,他拄着断裂的枣木拐杖,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烙铁上。 怀里的布条硌得肋骨生疼,王阿福临终前充血的眼睛总在他眼前晃动。 后背渗出的冷汗早已结冰,伤口处传来的灼烧感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方才被军犬撕咬的伤口,此刻正以诡异的速度发黑溃烂。 犬吠声越来越近,三道幽绿的光穿透雨幕。老人踉跄着撞进半塌的山神庙,霉烂的梁柱在头顶簌簌落灰。 供桌上积着半尺厚的香灰,而褪色的菩萨像垂目俯瞰着这令人不安的场景。 他颤抖着手扯下腰间麻绳,将血肉模糊的小腿死死捆住,腐臭的血水顺着草绳滴答在青砖上。 嗷——领头的军犬撞开朽木大门,利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老人抄起供桌上的青铜香炉,威胁着冲进来的军犬,而铁锈味的血沫从嘴角溢出:畜生! 而香炉重重砸在庙门上,只惊起梁间一群乌鸦。 三只军犬同时扑来,锋利的爪子撕开他的棉裤,森森白牙咬住他的膝盖骨。 剧痛让老人几乎昏厥,意识模糊间,他死死攥住怀中的布条。 犬齿咬碎骨头的脆响混着血肉撕裂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溅在斑驳的壁画上,将那尊慈悲的菩萨像染成修罗模样。 就在军犬即将撕开他咽喉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日语呵斥声:八嘎!这边,快! 绿幽幽的犬眼盯着老人还在抽搐的躯体,喉间发出不甘的低吼声。 只能把最后一口带着腥气的唾沫甩在他脸上,三只军犬转身窜入雨幕。 老人瘫倒在血泊中,看着月光透过破瓦洒在菩萨残缺的笑脸上,染血的手指还保持着抓紧布条的姿势,渐渐在寒意中变得有些僵硬, 不久之后,老人身体一阵抽搐,发出了一点儿的声响,一道黑影无声地窜了进来,此人正是公道社的阿九!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