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弈局-《清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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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带来的寒意,像附骨之疽,盘踞在身体里,几日不散。西偏殿的日子,仿佛一潭死水,被刻意地遗忘在宫廷最不起眼的角落。每日的饭食简单粗糙,份例里的银丝炭数量少得可怜,仅够勉强驱散午时片刻的严寒,夜里依旧要靠身体硬扛。挽月的眉头越皱越紧,偶尔去内务府领些份例东西,回来时眼圈总是红的,不用问,定是又受了冷言冷语甚至刻意刁难。

    (那些负责分发用度的内务府小太监,最擅长看人下菜碟,克扣下来的东西,转头就能孝敬给得势的主子,或是中饱私囊。)

    我知道,这是贵妃,或者说,是慈宁宫那位的默许下的敲打。她们要我认清现实,像角落里那棵半枯的石榴树一样,自生自灭。

    但我不能。沈家冤案的卷宗,父亲临行前不甘的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死水之下,必须有暗流涌动。

    “挽月,我们去御花园走走。”这日午后,见天色稍霁,我放下手中一本快被翻烂的《女则》,说道。整日困在这方寸之地,消息隔绝,如同聋子瞎子,才是真正的绝境。

    “才人,外面天冷,而且……”挽月欲言又止,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她怕我再遇到贵妃那边的人,平白受辱。

    “无妨,就在近处人少的地方走走,透透气。”我拿起那本《女则》,又顺手将一副有些年头的木制棋盘和两盒棋子放入一个简单的提篮里。棋是父亲旧物,木质温润,棋子是普通的云子,并非名品,却是我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与“雅趣”沾边的东西。

    御花园的冬景,带着一种肃杀的壮丽。湖水结着薄冰,残雪点缀在假山枯枝之间,腊梅的冷香若有若无。我刻意避开可能会遇到高位妃嫔的精致园圃,只沿着人迹罕至的湖边小径慢慢走着。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也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不少。

    走到一处背风的凉亭附近,亭子有些旧了,石阶上布满青苔,但视野开阔,能望见大半湖景。更重要的是,这里僻静。

    我刚在亭中石凳上坐下,摊开《女则》假装阅读,将棋盘放在一旁,就听得一阵环佩叮当和说笑声由远及近。心头一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来的正是丽嫔和她的几个宫女太监,她依旧穿着鲜艳的玫红色斗篷,在一派萧瑟的冬景中格外扎眼。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嘴角撇了撇,径直走进亭子。

    “我当是谁在这儿挡风景,原来是沈才人。”她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目光扫过我手中的《女则》和旁边的棋盘,嗤笑一声,“哟,还挺用功,这是想学班昭着书立说呢,还是想学谢道韫咏絮才高?可惜啊,这地方,可不是给你装才女的地方。”她身边的宫女发出低低的窃笑。

    我起身,垂首行礼:“丽嫔娘娘安好。”

    她却不叫我起身,绕着我走了一圈,像打量什么货物:“也是,除了看看书,下下棋,你还能做什么呢?皇上日理万机,可没空来这冷僻地方,听你弹琴下棋。”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专往痛处扎。

    挽月气得浑身发抖,我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忍耐。

    “娘娘说的是。”我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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