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禁足-《清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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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最终以我被禁足西偏殿的结局暂时画上了句号。这结果,看似是贵妃柳玉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恩典”,实则是一场无声的、更为煎熬的惩罚的开始。禁足,意味着被彻底隔绝在这座深宫的信息洪流之外,意味着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人一念之间。
我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太监“护送”回西偏殿时,天色已完全黑透。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砸在窗纸上,噼啪作响,如同无数细密的鞭子抽打着这间孤寂的牢笼。殿内,之前被翻箱倒柜搜查的狼藉尚未完全收拾,衣物散落,抽屉半开,空气中还残留着那些粗鲁宫人带来的污浊气息和“醉马草”诡异的辛辣味。那盆小梅送来的兰草,在混乱中被碰倒,花盆碎裂,泥土散了一地,嫩绿的叶片萎顿在污浊中,像极了我此刻的处境。
挽月跟在我身后,脸色惨白,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直到那两名太监锁上院门,沉重的落锁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她才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压抑许久的泪水混着雨水滚滚而下。
“才人……我们……我们怎么办……”她的声音破碎,充满了绝望。
我站在屋子中央,浑身冰凉,膝盖和胳膊被粗暴拉扯的地方隐隐作痛。看着这满室狼藉,感受着门外那把无形的大锁,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包裹而来。但我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挽月面前倒下。
“起来,挽月。”我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把这里收拾干净。”
我弯腰,亲手去扶那株倒在地上的兰草,指尖触碰到冰冷粘湿的泥土和折断的叶片。我小心地将它捡起,找了一个缺口的陶碗,重新培上土。动作缓慢,却一丝不苟。挽月看着我,渐渐止住了哭泣,也默默起身,开始收拾散落的衣物,擦拭地上的污渍。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风雨声和收拾东西的窸窣声在空荡的殿内回响。这是一种无声的仪式,一种在绝境中重新建立秩序、维系尊严的本能。
这一夜,我和挽月挤在唯一一张未被翻乱的床上,裹着所有能御寒的衣物,听着窗外肆虐的风雨。炭火早已熄灭,寒冷像无孔的针,扎进骨髓。我们靠彼此的体温取暖,沉默着,各怀心事。我知道,从明天起,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禁足的日子,缓慢而刻板。每日清晨,会有负责看守的太监从门上的小窗递进来一日份例的食物和冷水,通常是冰冷的馒头、不见油星的咸菜,偶尔有几片干硬的肉脯。分量仅够果腹,质量比受罚前更差。挽月每次去接,都能感受到门外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监视的目光。
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几乎被完全切断。除了每日固定的送饭时间,院门绝不会打开。试图与守卫搭话,换来的只有冷硬的呵斥或完全的漠视。我们就像被遗忘在深井底部的石子,看不到天日,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这种禁足,宫内称为“幽闭”,时间长短全凭上位者心意,短则旬月,长则数年,直至被遗忘或悄无声息地“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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