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霜刃-《清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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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摞厚厚的宣纸,指尖冰凉。我知道,此刻任何推脱或求饶都只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屈膝行礼:“臣妾……领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贵妃娘娘厚望。”
钱嬷嬷冷哼一声:“才人知道轻重就好。”她目光阴鸷地扫过我和瑟瑟发抖的挽月,带着人转身离去,消失在蒙蒙雨幕中。
门一关,挽月便瘫软在地,泣不成声:“才人……这怎么可能完成?他们……他们是要您的命啊!”
我走到桌前,伸手抚过那冰凉光滑的宣纸表面。雨水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的声响。屋内炭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点残灰的余温。寒冷和绝望,像无形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但就在这极致的压迫感中,一股不甘的火焰却在我心底猛地窜起。他们越是想把我踩进泥里,我越不能让他们如愿!
“挽月,起来。”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硬,“生火,烧水,研墨。”
挽月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他们想看我手抖,想看我字迹潦草,想看我哀哀求饶。”我拿起一支笔,笔杆冰冷,“我偏不。”
我坐到窗前,借着窗外灰白的天光,铺开宣纸。手指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但我握笔的姿势却异常稳定。墨是劣质墨,有股臭味,但我研得极慢,极匀。
挽月看着我,终于停止了哭泣,默默起身,将最后一点能引火的碎炭找出来,费力地生起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烧了一壶热水,给我泡了一杯热茶暖手。
我提起笔,蘸饱了墨,屏息凝神,在那洁白的纸页上,落下了第一个字。
“如是我闻……”
字迹端正,笔画清晰,带着一股不容摧折的韧劲。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内寒气逼人。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却成了这绝望困境中,唯一的、不屈的节奏。
我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这十部《金刚经》,就是我的战场。
雨水敲打窗棂的声音渐渐变得绵密,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持续不断地扎在紧绷的神经上。屋内,那盆微弱的炭火终于彻底熄灭,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潮湿的寒气吞噬。手指冻得僵硬,几乎握不住笔,每一次蘸墨,都感觉关节像是生了锈。墨汁在砚台里也显得格外浓稠,带着一股劣质的胶臭味。
“才人,歇歇吧,喝口热水。”挽月将一杯勉强算得上温热的茶水递到我手边,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和无法掩饰的疲惫。她的嘴唇冻得发紫,不断呵出白气,自己却只裹着一件单薄的旧棉袄。
我摇摇头,目光没有离开纸面。“还有不少,不能停。”声音因为寒冷和专注而有些沙哑。我知道,一旦停下,被寒冷和绝望侵蚀的身体可能就很难再提起力气。我必须一鼓作气。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流逝,窗外天色由灰白转为沉沉的黛青,最后彻底被墨黑吞没。挽月点起了那盏光线昏黄、油烟味呛人的油灯。灯影摇曳,将我们两人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鬼魅。
抄写的过程,是体力与意志的双重煎熬。寒冷让思维变得迟钝,手指麻木,字迹却不敢有丝毫潦草。我知道,贵妃的人正等着挑错。每一笔,每一划,都必须精准、清晰,如同刀刻。这不仅是抄经,更是一场无声的抗争。
夜深了,挽月支撑不住,伏在桌边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我依旧一笔一划地写着。手腕酸痛难忍,眼睛干涩发胀,寒冷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着骨头。有那么几个瞬间,意识几乎要模糊,眼前的字迹开始重叠、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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