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退下时经过冯去疾案前,瞥见右丞相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连月牙白的中衣都洇出红印。 这一闹,殿里的气氛像是被火盆烤化的雪。 方才还缩着脖子的官员们,此刻竟陆陆续续捧起了笏板。 主爵都尉先站出来:公子,今冬函谷关粮道雪阻,臣请调三百辆暖车护粮...臣有本!少府的属官紧跟着挤出来,章台宫的冰窖要修补,往年都是李延...咳,臣愿领这个差! 嬴轩支着下巴听,目光扫过此起彼伏的笏板。 有人声音发颤,有人说得太快咬到舌头,倒比平日那些字斟句酌的奏对鲜活许多。 他突然想起前世在公司开会时,部门经理们总把问题藏着掖着,直到新总监拍了桌子才倒豆子似的全抖出来——原来古今人性,到底相通。 函谷关粮道的事,他抽出支朱笔在竹简上圈了圈,让王将军拨五百玄甲卫开道,雪停前务必把粮车送过崤山。王贲正盯着自己的甲叶发怔,冷不丁被点到名,玄甲一声撞在案上:末将遵令!声音震得殿角的铜鹤都晃了晃头。 少府属官的手还举在半空,嬴轩抬眼:章台宫冰窖?是!属官慌忙弯腰,往年都是少府丞...咳,李延管着,可如今...如今你管。嬴轩把朱笔一搁,本宫给你三个月,修不好冰窖,就去函谷关替王将军扫雪。属官的额头瞬间冒出汗珠,却忙不迭点头:臣必尽力! 等最后一个官员退下,殿外的雪粒子已变成鹅毛大雪。 冯去疾正欲抬脚,却听嬴轩敲了敲案头堆成小山的奏折:冯丞相、王将军,还有肖大夫,留步。 王贲的玄甲立刻发出闷响——老将的眉毛拧成了结。 冯去疾的朝珠在袖中停了半响,才慢慢直起腰:公子有何吩咐? 本宫初监国,许多事摸不着门道。嬴轩起身绕过龙椅,玄色披风扫过冯去疾的案几,这些奏折,劳烦几位同本宫共阅。他指尖点过最上面那卷,就从内廷用度开始——李延管了十年,本宫倒要看看,他的账册里藏了多少雪。 冯去疾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案头堆成山的竹简,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随始皇帝东巡时,年轻的帝王也是这样,深夜里点着松明子,拉着李斯、蒙恬逐字看军报。 那时他便知道,能让天下战栗的,从来不是剑刃的寒光,而是熬红的眼。 王贲的铠甲蹭着门框发出刺耳的响,他瓮声瓮气地嘟囔:末将只会舞刀弄枪,看折子...比杀十个匈奴还难。嬴轩回头时笑了:王将军的刀,不也得磨? 宣政殿的烛火一直燃到三更。 当最后一卷账册被朱笔圈出三处错漏时,肖尚的眼皮已经在打架。 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瞥见嬴轩还在翻最新送进来的边报,烛火映得他眉骨投下一片阴影。 突然,嬴轩的手指停在某处,烛芯炸响,火星溅在竹简上:沛县县吏萧何...治下无盗,秋粮增收三成? 公子?肖尚下意识凑过去。 嬴轩却把竹简往袖子里一收,抬头时眼里闪着雪夜的光:记下来,明日早朝,本宫要听听这个萧何的事。 殿外的雪还在下,咸阳宫的宫墙根下,早有玄甲卫踩着积雪来回巡查。 他们知道,从今日起,这宫里的每片瓦、每块砖,都得重新认认新监国的分量了。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