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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市的更声渐远时，羽轩阁的朱漆大门在嬴轩面前吱呀洞开。

    他怀里的姜舒早哭得没了力气，小脑袋歪在他颈窝，沾着泪痕的脸蹭得他衣领一片潮湿。

    公子。红袖提着羊角灯从门内迎出，月白裙角扫过青石板，医正已在偏厅候着，李嬷嬷也带了热粥和澡盆。她目光落在姜舒身上，眉梢微挑——这小丫头的粗布衣裳结着血痂，发间还沾着草屑，像株被暴雨打蔫的野菊。

    嬴轩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软团子，喉结动了动：先给她梳洗。他将姜舒轻轻放进红袖怀里，指尖却在触及小丫头冰凉的脚踝时顿住，水烧热点，别烫着。

    红袖抱着姜舒往内院走，忽觉肩头一重——是嬴轩扯住了她的袖角。

    他垂着眼，月光在睫毛投下阴影：问她话时...轻些。

    公子当奴婢是审犯人么？红袖抿唇笑，抱着姜舒加快脚步。

    廊下灯笼的光漫过来，照见她怀里的小丫头正攥着自己的衣襟，指节发白。

    偏厅里，李嬷嬷早把浴桶擦得锃亮，木盆里的热水腾着白雾，飘着几瓣新摘的忍冬花。

    红袖解姜舒的衣裳时，小丫头突然缩成一团，指甲掐进掌心：别...别脱。

    不脱怎么洗澡呀？红袖放软声音，从木匣里取出件月白小袄，这是前儿给公子裁新衣剩下的料子，舒丫头穿正合适。她伸手碰了碰姜舒结着血痂的手背，你爷爷在医正房里呢，等舒丫头洗干净，嬷嬷带你去看他。

    姜舒的睫毛颤了颤。

    她盯着红袖腕上的银铃铛，那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像极了李奶奶院里的铜铃铛——从前爷爷总在她睡下后摇铃铛，说能驱走黑夜里的狼。

    热水漫过小腿时，姜舒终于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红袖用丝瓜瓤给她搓背，指腹掠过她背上一道淡白的疤痕：这是摔的？

    狼抓的。姜舒声音闷闷的，去年冬月，我和爷爷去山里捡柴...狼扑过来时，爷爷拿扁担打它，我滚下了坡。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沾着药汁，后来爷爷说，狼怕干净的娃娃，所以我每晚都要洗三次手。

    红袖的动作顿了顿。

    她望着木盆里浮起的草屑和泥污，突然想起方才嬴轩抱着姜舒进门时，腰间的玄铁重剑碰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那剑他从前连剑鞘都不愿碰，如今却像多了块护身符。

    等姜舒裹着小袄出来时，嬴轩正站在廊下。

    他手里端着碗桂花粥，见她过来，蹲下身：饿了吧？

    姜舒盯着他腰间的虎符，那虎符刻着大秦的云雷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想起白天在棚子里，他说要让所有老兵的名字被记住，声音像烧红的铁，烫得人心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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