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巴山夜雨 (四)-《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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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沙沙,徐志怀手肘撑在车窗边缘,掌心盖住口鼻,开口:“从之……谢诗韵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叙叙旧……我们也很多年没见了。”
对答间,来到一段漫长的上坡路,汽车爬坡,人朝后仰,后背紧靠在皮垫,心也不由地往上提了几分。
“呵,不管过去多少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徐志怀扶住车窗。“你不是说她结婚了,见过她丈夫没?什么样的人?”
“蛮好的,”沈从之说,“我也只见过一次,具体的说不上来。”
“我还以为她打算一辈子守寡,”徐志怀带了点挖苦的意味。
“霜月,”沈从之叹息,“她有她的苦衷。”
徐志怀一时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嘴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然而汽车猛地前后颠簸,大约是遇上了被风吹断的树枝。待到车辆平稳,驶出坡道,徐志怀咽了下嗓子,冷冷地说:“是,全天下就没有你沈从之体谅不来的人。”
沈从之听闻,紧紧地皱起眉,但没去接他的话头。
很快,出租车停在吊楼前。雨仍在下。沈从之应是酒劲上来,下车时,不慎绊了一跤。还好张文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徐志怀从后备箱取出一把大伞,帮两人撑着,上楼进屋。
张文景将沈从之扶到沙发躺好,然后去搬椅子。徐志怀甩掉雨伞上的水,打开电灯。“啪嗒”,屋内亮起,像洋人兜售的玻璃摆件,黄橙橙的玻璃中,装了两个瓷偶,便是他与沈从之。
椅子搬来,徐志怀坐到沙发的右斜方,张文景挨着沈从之坐。
沈从之人不大舒坦,瘫在沙发,时而咳嗽,时而擤鼻。张文景拍他的后背,咚咚咚的声音,似是在敲打木门。徐志怀坐在一旁静静守着他们,等着,取出香烟盒,衣服摩擦,摁下打火机,火苗窜高,烧着烟草,沉默……这该死的沉默,塞满了琐碎的声音。
“霜月,诗韵是一个弱女子,她不可能不嫁人。”终于,沈从之开口,嗓音低沉。“从前能供女子谋生的职位太少,现在又遇上战乱……哪怕她去当女教员,或是女接线员,勉强赚到了钱,也会被各色人等欺辱。这是没办法的事,不代表她辜负了率典。”
徐志怀头后仰,含着香烟说话,烟气一缕一缕地往外冒: “她既然不是率典的未亡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声音轻,一点怄气的意味。
“徐霜月,你我认识有十多年了。这十余年来,你有体谅过谁吗?没有。”沈从之自问自答,语调平静。“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自以为是。”
“你什么意思。”徐志怀所说的话比起疑问,更像是肯定。“你也觉得率典的死是我的错。”
沈从之靠着沙发,没吭声,唇角抿紧。
“霜月,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张文景见气氛不对,适时出来打圆场。 “从之喝醉了,我送他回房间。”说着,要去扶他。
“我没醉,”沈从之拨开张文景。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沙发,脚步不稳地站起。“你别问我,你问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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