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麻吉-《帝后耕耘记之后耕耘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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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能比玄烨清楚。此人不但是难得一见的治世能臣,重要的是聪明透彻且忠心缱绻。不说明珠在朝事上这些年如何进心费力,只看他二十余年如一日记挂着宁芳的喜好从没终断过在大江南北寻巧妙、趣味的话本子、小玩什就不得不让自个既心慰其心执又怒恨其不争。只说这取名《聊斋志异》的话本子,是山东一个考了二十余年乡试未中的落破童生在康熙十八年便初步结集的,只是苦于无人赏识不得不竖之高阁。堂堂的太子太傅、大学士明珠能将这本埋在犄角旮旯的书稿爬拉出来刊印成精美的上下两册呈现到宁芳手里,除了说明明珠知晓宁芳对他这个皇帝的重要性之外,本身也确实心甘情愿为身为皇太后的宁芳做这些芝麻绿豆且烦琐的小事。只这份忠心、非金胜金的用心,玄烨就不能不记着明珠的好。可若是任由明珠在朝中肆意妄为,只怕到时候他装作看不见都不能保明珠一具全尸。

    “这个明珠,枉为是天下聪明之人。他的忠心,朕怎么能不知,只是他那个好场面、喜功勋、护门徒的性子不彻底改了,迟早是要身首异处的。更何况,他如今的手还伸到了朕的后宫主导起朕的皇子婚配之事。朕便是再记得他的好,也要他识得自己是谁、在什么位置上、又在给谁当奴才?”

    索额图只是数年不在朝,明珠便彻底没了对手,骄纵到拉帮结党、排除异己、篡票卖官……如此无遮无拦的行径,若是再不予制衡,只怕到时他纳兰明珠未必有鳌拜的功勋可以逃过死劫。

    没有谁比宁芳了解玄烨,一番神情、用语,以能断定玄烨对明珠依旧有维护之意,只要还有维护之心,以明珠的聪明当是可以力挽狂澜。

    “你和我说说明珠这几年做的那些事,明天我叫了他夫人来耳提面命一番就是。”

    玄烨睃了她一眼,心里虽然清楚事情远没有宁芳想得那般简单,却也有心卖她一个在意事先敲打一下明珠,便真的说道起一些明珠的大胆行径。

    第二日,太后的懿旨早早便到了明珠府邸,明珠的夫人一品诰命觉罗氏和缺少正式名份的长子媳索菲连同她家热疹已退了不少的福哥都被即刻传进了宫。

    昨夜一场大雨直下到现在,酷热暂时一退,小孩子们自然恢复了无穷的精力。

    索菲带着福哥和七公主在东暖阁里玩,觉罗氏便随着太后移去了西暖阁里说话。她一个妇人也知晓自家老爷极其敬重太后,孝敬给慈仁宫的东西从来是仔细雕琢、用心无比。可即便是这样,太后也从不曾传她进宫说过什么私话。

    觉罗氏悄悄打量了一番上首的太后,每看一次都觉得太后的荣华叫她心惊。她不过长太后几岁,老爷一心爱宠,家无公婆又无妾氏,几个儿女又都伶俐,因这几番到比往日里相交的几位年岁相当的公亲豪门家的夫人年青了不少。可如今同貌若三十余、韵华馥宁的太后落在一处,平日里那份自傲便被打击到泥里,虽然太后不及自个长得俏丽或毕竟芳华尤在,不像自己容颜衰老已在一、两轮之外,怎能不自惭形秽?

    觉罗氏小心打量宁芳之时,宁芳也在瞧着对方。虽已年近六十,这个觉罗氏到底还是风华难掩、韵味尤郁,也就难怪如今人在塔尖的明珠依旧还能守着这个觉罗氏不离不弃、一心一意。不得不承认,她对明珠一如既往的好感多少是因为明珠对夫人觉罗氏由始至终的情有独衷。女人就是这样,看事情永远是由情而发、以情论事。

    宁芳先问了觉罗氏家中子女的情况,得知明珠与觉罗氏共有三子三女,最小的女儿今年不过五岁。又说了些孩子们的趣事,宁芳便将一封无封迹的信推给了觉罗氏:“我知道你夫妻二人情深,也知道明珠这么些年忠心不二,想想来却不知送什么给你夫妻二人以表我心。思虑了几日,便将此物送予你二人。夫人拿回去交于明珠,便说是我的意思,望他深明我意。”

    觉罗氏不敢不收,立时叩谢,才取了那信封,只觉手下削薄一片,既不像书信也不似画墨,狐疑着放入夹袖中,太后便端起了茶。觉罗氏立时便退了出去,见西暖阁里索菲正带着两个孩子玩得高兴,太后似是无意叫他们跟着自个出宫,便自个先出了宫门。回到家中,却见老爷已等在屋中,便忙将太后赐的信封递出去。

    明珠打开来只一张素纸,上书“朋党”二字,惊得他当即指间一抖便将那薄薄的素纸抖落在了地上。

    觉罗氏一声“老爷”,明珠忙又拾起来细看,顿觉是腊月里落进了冰窟窿,身心结冰。

    明珠哪里认不出皇上的字迹?太后赐的书信里却夹着皇上的御笔,这不过是皇上借着太后的颜面给他明珠留个体面罢了。

    明珠坐不住了,在书房里走了一日一夜,次日上朝也是世事不知,只等到退朝后便递了牌子要当天面见太后,等了小半刻便立不能直,就怕太后不与相见。直到慈仁宫总管梁九功乐呵着亲自来传,他才觉找回些体温,可真的走到慈仁宫前,又是一番惆怅,又怕太后没有好脸色给他。这么几次三番,待跪到宁芳面前,明珠已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水人一般。

    宁芳看着面前这样不同以往的明珠,是又气又叹:“你明珠,也有害怕的时候呀。”

    明珠一怔之后,反而不怕了,抹了把喷水一般的脸重新展颜道:“看主子说的,明珠再有排场,也是主子给的恩惠,奴才能回报主子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忠心。”

    宁芳脑袋里一嗡,突然就觉得时间陌生的可怕。曾经那个二十多岁一身粗布的深蓝长褂、眼睛虽活却言语不多的明珠原来早就不见了。不可能不失落,可谁又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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