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这个礼,是军人认主儿,是拼死效命的誓言! “老臣…领命!” 干哑的嗓子眼儿里挤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颗铁豌豆,砸在光滑的金砖地上! “……只是……”他老眼微微抬起,眼窝子里翻涌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那像一个行将被时代淘汰、碾碎的旧人,对着注定要撕碎旧乾坤的新掌舵者,发出的、近乎哀求的微弱声音。 “若老臣…没把这个差事办好,就把这条老命搭进了去……求陛下……看顾看顾老臣家中那些人,留个活路……” 他接下的,哪里是什么皇上的旨意? 这分明就是一张摁着血花子的卖身契! 画押用的就是他这个老公爷的命!还有整个英国公府的存亡未来! ……… 这趟深更半夜、石头心肠的谈话终于结束,外面那天色,已经泛起了一丝惨灰的白。 “梆!梆!梆!梆!”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声音又空又远,像个索命的铃铛。 朱由检没有像往常一样摆什么大鱼大肉的御膳大席。也没有扯着嗓子说什么“加官进爵”、“封妻荫子”的漂亮话儿,给他鼓劲打鸡血。 他只平平淡淡地对着守在边上的大太监王承恩,低声吩咐了一句:“去弄点吃的来。” 没过多久,王承恩亲自提着一个大食盒子走了进来。 盒子里没龙肝凤髓,没熊掌鹿唇。 就两碗,热腾腾、还冒着白汽儿的——肉丝面条儿。 面条抻得筋道,煮得刚合适。汤头一看就是熬足时辰的肉骨汤头,浓香扑鼻。碗里撒了一把绿生生的小青菜,码着几绺瘦嫩瘦嫩还带着点点油花的肉丝,最上头,点缀着几粒翠绿的新切葱花。在这冻得人缩脖子的后半夜,那股子简单、实在又暖胃的香味儿,直接往人心里钻。 朱由检自己先端起一碗,递到了单膝跪起后、还站着的老张维贤跟前。 “国公爷,熬了大半宿,饿了吧。”年轻的huang帝语气平静,跟唠家常似的,“吃完了这碗面,暖暖肚子,再出宫。” 张维贤伸双手接过。那粗瓷碗不轻,稳稳当当。 他低下头,看着碗口蒸腾起来的那股子袅袅白汽。热气糊住了他的老花眼。 他使劲想了一下……上一次蹲哪儿吃这样一碗热乎乎的清汤肉丝面?记不清了!好像还是几十年前,跟着他爹在冰天雪地的边境军营里,巡完一夜的寨子,跟一大群兵丁一块儿蹲地上,捧着碗…就那么吸溜的…… 小huang帝朱由检自己也捧起一碗面,没摆谱儿坐那吃饭的椅子上。就那么站着,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热气,不急不慢地吃开了。他的样子太沉静、太专注,完全不像是在富丽堂皇的huang帝寝宫,倒真像是个半夜饿了爬起来煮面吃的邻家后生。 “老公爷,”他一边嚼着面条,一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我知道你心里现在…翻江倒海。” “等会儿你一出这道宫门,”huang帝咽下一口面,“你就真成一个人了。就像掉进了狼群里的一块肥肉。”他的声音很稳,没有夸大其词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你那帮子认识几十年的老哥们、老朋友,会瞬间变成咬牙切齿的死敌!他们会躲在暗影子里,放冷箭、挖陷阱,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肉!还有你家里头那些子侄……怕也没几个能懂你这份心、明白你要干啥。” 他把最后几根面吸溜进嘴,抬起头。那双眼睛清亮得倒映着跳动的烛火。 “但…老公爷你,给我听好了!” “打从这个门槛迈出去,你!跟我朱由检!就是一伙的了!” “咱们俩,现在是一条破船上的搭子了!” “我呢,”小huang帝用手指敲了敲自己胸口,“就站在这船的瞭望台上,掌这个大舵!眼睛得瞪圆溜,把大风大浪、暗礁浅滩都事先瞧明白喽!死也想法子把船带过去!” “你呢?”他又指向张维贤,“就得站那船甲板的最前头!就得给我豁出命去抡大刀片子!砍!” “把那些藏在底下想偷偷凿穿咱们船帮子的王八爪子给剁了!把那些爬船栏杆上想冲上来的混账脑袋给我劈开了花!” huang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能把人钉死在原地的力量: “浪头再高,风再邪乎!只要我朱由检一天还在这船没沉下去!我就绝不会让你这老帅旗先倒!”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