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济世堂-《清辞归浩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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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也成了网上的一根线。
同一时刻,驿馆房间内。
李浩站在窗前,看着街上渐渐熙攘的人流。晨雾散尽,秋阳高照,黑水城仿佛从昨夜的诡谲中苏醒,恢复寻常的市井烟火气。
但他知道,这只是表象。
袖中,那枚前朝铜钱硌着手腕。怀中,两张素绢紧贴心口。脑中,沈墨的话反复回响——“你才是他们真正想网住的人。”
为何是他?
因为他工部主事的身份?因为他奉旨巡查北境水利?还是因为……他是李岩的儿子?
父亲战死已有十二年。十二年来,李家淡出朝堂视野,他也刻意避开北境边务,专心于河道漕运。此番北上,是吏部例行轮调,并非他主动请缨。
可若真有人布局,将他算入其中,那这局……至少从半年前他接到调令时,就已开始。
甚至更早。
李浩转身走回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开始梳理时间脉络:
半年前,吏部发文,调工部主事李浩赴北境巡查漕运水利。
三个月前,他途经黑水城,原本只计划停留三日,却因下游河道突发淤塞,不得不延期。
一个月前,吏部旧档房“意外”失火,焚毁一批文书。清辞在那时发现残图。
三日前,他入住驿馆。隔壁冯姓商人同期入住。
昨夜,清辞遭追杀,黑衣人示警,土地庙命案,沈墨现身。
所有节点,看似偶然,却隐隐有根线在暗中牵引。
笔尖停在“黑衣人”三字上。
沈墨承认铜钱是他所留,但昨夜柴垛上潜伏的,真是他吗?寒鸦营副尉亲自潜伏两个时辰,只为观察自己?未免大材小用。
除非……柴垛上另有其人。
而沈墨,是在那人离开后才出现的。
李浩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黑衣人与沈墨,或许并非同一人。甚至可能……分属不同阵营。
那么,昨夜柴垛上的,是谁?掷竹筒的,又是谁?
还有那只黑猫,那枚铜钱,那场土地庙的交易与灭口……
线索纷乱如麻,但李浩捕捉到了一个关键——所有事,都围绕“六年前暗渠修缮案”展开。而此案的核心证据,那批工料实录账册,如今在沈墨手中。
沈墨说,今夜子时,西城废园,他会告知真相。
但清辞父亲当年的同僚,那个潜逃的书吏,刚刚死在土地庙,死在寒鸦营面前。
寒鸦营,真的值得信任吗?
李浩放下笔,走到墙边,再次侧耳贴上墙壁。
隔壁房间依旧寂静无声。冯商人自清晨离开后,尚未归来。
他昨夜去土地庙,是与那书吏交易?还是……另有所图?
李浩想起老仆的话——冯商人曾打听“稳妥的货栈”。顺风栈。
或许,该去顺风栈看看。
他换上一身寻常布衣,将软剑藏于袍内,素绢与铜钱贴身收好。临出门前,看了眼案上那枚前朝铜钱,犹豫一瞬,还是将它放入怀中。
或许,今夜用得上。
推开房门时,走廊空无一人。隔壁房门紧闭,门下缝隙依旧漆黑。
李浩下楼,经过前厅时,值夜的老仆正在打盹。他放轻脚步,走出驿馆。
秋阳正好,街上行人如织。叫卖声、车马声、交谈声混杂成一片喧嚣。李浩融人人流,看似随意漫步,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走了约莫一刻钟,拐入西城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顺风栈的招牌挂在巷口,黑底金字,略显陈旧。
栈门半掩,里面光线昏暗。李浩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霉味、草料味和劣质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柜台后,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正低头拨弄算盘,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客官是……”
“找人。”李浩走到柜台前,放下一小块碎银,“冯商人可在此寄存了东西?”
男人瞥了眼碎银,没有立刻去拿,反而笑了笑:“客官说笑了,栈里每日进出那么多人,小的哪记得住哪位冯商人李商人。”
李浩又放下一块稍大的碎银。
男人这才伸手收起,压低声音:“冯老板确实存了个箱子,说是皮货样品,要存五日。”他顿了顿,“不过今儿一早,有人来取走了。”
“取走了?”李浩心头一凛,“什么人?”
“一个年轻后生,拿着冯老板的亲笔条子。”男人回忆道,“二十出头,模样周正,说话带点北地口音,但……走路姿态,像是行伍出身。”
又是边军的人。
“箱子里装的什么?”
“这小的可不知。”男人摇头,“箱子是锁着的,冯老板寄存时特意交代,不许开箱查验。”
李浩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走出栈门时,阳光刺眼。他站在巷口,眯眼看向熙攘的街道。
冯商人的箱子被取走了,取箱子的人疑似边军。土地庙的书吏死了,账册落在寒鸦营手中。清辞在济世堂,暂时安全。而他自己,今夜要去西城废园,赴一个不知是陷阱还是转机的约。
所有线头,都指向今夜子时。
他抬头望天。
秋日晴空,万里无云。
但李浩知道,黑水城的地下水网深处,暗流正在加速涌动。那张金线织成的网,即将收起。
而他,必须在那之前,找到撕开网眼的刀。
转身,他朝城东走去。
那里,是金线图虚线指向的地方。
也是沈墨口中,“二皇子‘金鳞’暗桩”可能存在的地方。
他要去看看,那条虚线尽头,究竟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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