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暗室交易-《清辞归浩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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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回了一包干粮,两套换洗的粗布衣服,还有一小瓶金疮药。进门时,他脸色凝重,把门锁好,又检查了窗户。
“街上多了不少生面孔。”他低声说,“有军统的,也有便衣。这个镇子不能待了,今晚就得走。”
清辞看着他,没说话。
李浩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清辞把照片推到他面前。
李浩拿起照片,看到顾小满的脸,瞳孔骤然收缩:“哪来的?”
“白玫给的。”清辞说,“她来过。”
李浩猛地抬头,手瞬间按在枪上:“什么时候?她人呢?”
“一个时辰前。”清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她来谈一笔交易。”
她把白玫的话复述了一遍。没添油加醋,也没省略什么。说到“渔夫”的名单时,李浩的脸色变了。说到和美国人合作时,他眉头紧锁。说到顾小满在上海的医院时,他嘴唇抿成一条线。
全部说完,房间里陷入死寂。
李浩站在窗前,背对着清辞,久久不语。窗外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你怎么想?”他忽然问,声音很沉。
“我不知道。”清辞实话实说,“但她说得对,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凭我们两个,到不了北平。”
“如果我们答应,就等于把命交到她手里。”李浩转身,看着她,“她安排路线,安排接应,安排一切。如果她中途变卦,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清辞说,“但如果不答应,我们可能连这个镇子都出不去。”
李浩沉默了。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张照片,手指在顾小满的笑脸上轻轻摩挲。
“她还活着。”他低声说,像是说给自己听。
“白玫是这么说的。”清辞说,“但未必是真的。”
“未必。”李浩点头,“但万一是呢?”
是啊,万一是呢?
顾小满还活着。那个笑容像月牙的女孩,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李浩心中某个紧锁的门。
他想起沈墨。想起沈墨死前,握着他的手,说:“找到顾小满……保护好她……她父亲……托付给我的……”
沈墨到死,都惦记着这个嘱托。
如果他还在,会怎么选?
李浩不知道。但他知道,沈墨一定会救顾小满。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会去救。
“箱子不能给她。”李浩最终说,“原件不能给任何人。但副本……”
他看着清辞:“我们可以给她名单的副本,但必须是经过筛选的副本。不能全给。”
“她会同意吗?”
“由不得她不同意。”李浩说,“我们也有筹码——箱子在我们手里。她想要名单,就得按我们的条件来。”
“那路线和接应呢?”
“可以接受。”李浩说,“但每个接应点,我们都要自己核实。不能完全相信她的人。”
清辞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其实和白玫很像——都懂得什么时候该妥协,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可以交易。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李浩从怀里掏出一支铅笔,又从包袱里找出张纸,开始写。写得很慢,很仔细。写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他停笔,把纸递给清辞。
上面列了七条:
一、箱子原件由我方保管,全程不离身。
二、可提供名单副本,但由我方筛选内容。
三、路线和接应点可接受,但我方有权临时更改。
四、到达北平后,箱子交予我方指定之人,白玫可派人现场抄录,但不得带走原件。
五、顾小满必须在箱子送达北平前,安全送至我方指定地点。
六、交易期间,白玫需提供沿途所需之证件、资金、药品。
七、若任何一方违约,交易立即终止,后果自负。
“这是我们的条件。”李浩说,“她答应,就合作。不答应,就算了。”
清辞看着这七条,每一条都卡得很死,没给白玫留太多余地。尤其是第五条——顾小满必须先送到。这意味着,白玫不能拿顾小满当人质,要挟他们到最后。
“她会答应吗?”清辞有些担心。
“她会。”李浩很肯定,“因为她比我们更着急。名单在她手里越晚,价值越低。而且,她提到‘渔夫’,说明她想除掉这个人。而这个人,一定在名单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猜,白玫和‘渔夫’有过节,或者,是竞争关系。她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对手。所以她会妥协。”
清辞明白了。这就是政治,这就是江湖——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我们怎么联系她?”她问。
“不用联系。”李浩说,“她会来找我们的。子时之前,她一定会来。”
他说得对。
戌时刚过,门外就传来敲门声。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清辞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白玫,是个瘦小的男孩,十二三岁,正是小豆子。他手里拿着个信封,递给清辞,转身就跑,消失在走廊尽头。
信封里是白玫的回信。字迹娟秀,用的是钢笔:
“条件可接受,但需修改:
一、名单副本需包含全部姓名及职务,筛选可,但不得隐瞒关键人物。
二、顾小满可在箱子抵达北平前三日送达,不可提前。
三、沿途接应点不可更改,否则安全无法保证。
四、抵达北平后,需在交箱前,让我方抄录全部文件。
若同意,今晚子时,镇东土地庙见,详谈细节。
白玫”
清辞把信递给李浩。
李浩看完,沉思片刻,提笔在背面写:
“同意修改一、三、四条。第二条必须修改:顾小满需在箱子出江苏省前送达,否则交易终止。
子时,土地庙见。”
他把信折好,塞回信封:“我去。”
“我跟你一起。”清辞说。
“不,你留下,守着箱子。”李浩按住她的肩,“万一有诈,至少箱子不能丢。”
清辞想争辩,但知道李浩说得对。箱子比他们的命都重要。
“小心。”她只能说。
李浩点头,把枪检查了一遍,插在腰间,又藏了把匕首在靴筒里。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清辞一眼,眼神复杂。
“如果……”他顿了顿,“如果子时三刻我还没回来,你就带着箱子,从后窗走。去镇江,找龙骧军的人,把箱子交给他们。杨将军会知道怎么办。”
“你一定会回来的。”清辞说,声音很坚定。
李浩笑了笑,很淡:“希望如此。”
他推门出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清辞锁好门,抱着枪,坐在床上,眼睛盯着桌上的油灯。火苗跳跃,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一直在出汗。
时间过得很慢。
每一刻都像一年。
她想起很多事。想起北平的冬天,父亲教她写字;想起上海的雨夜,李浩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想起苏州的枫桥,月光下的那口钟;想起砖窑里的炉火,林砚秋苍白的脸……
还有顾小满。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此刻也许正在某个地方的病床上,昏迷不醒,或者,正在受苦。
她必须救她。
必须把箱子送到北平。
必须让那些罪恶,暴露在阳光下。
清辞握紧了枪柄,指甲陷进肉里,却不觉得疼。
窗外传来打更声——亥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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