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一直在旁边跟着的年轻警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递过来一个军用绿水壶:“大姐,喝口水,顺顺气儿。” 刘月娥摆摆手,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腰来。 她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土路延伸着,尽头是光秃秃的杨树林,枝桠像干枯的手伸向灰白的天空。 警卫预想中的泪流满面或灰心绝望并没有出现。 那张被风吹得发红、带着细纹的脸上,虽然满是疲惫,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甚至对警卫扯着嘴角,努力笑了笑,声音还带着喘,却异常清晰: “没事儿,同志,我缓缓就行……缓缓就好。” 年轻警卫看着她的眼神,愣住了。 那眼神里有疼,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某种硬邦邦的东西,像冻土底下还没死的草根,等着春天。 这跟他平时送别家属时见到的悲伤、麻木或怨愤,全不一样。 有人说,神并不能无处不在,所以有了母亲。 ----------------- 燕京大学,第三教学楼 张东健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头,哈出一口白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雾。 来燕大三周了,除了头一周回大耳胡同院里住了一晚,他就再没出过校门。 不是不想家,是这校园里头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儿,像绷紧的弓弦。 每个人走路都跟赶火车似的,夹着书本匆匆忙忙。 图书馆的灯不到后半夜不灭,窗玻璃上映着一个个伏案的剪影。 哥哥张东伟的事儿,刘月娥一个字儿没跟他提,怕影响他学习。 今儿个是大课,世经、政经、经济管理三个班拢共百十多号人挤在大教室里。 因为人多,所以教室里暖烘烘的,窗玻璃上凝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外头的枯树枝成了模糊的影子。 系主任厉先生五十来岁,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子挽到小臂,露出块上海牌手表,表蒙子有些划痕。 他讲课不爱照本宣科,粉笔灰扑簌簌扬起,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里打着旋儿。 “年光久的‘傻子瓜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厉先生把课本往讲桌上一搁,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这算不算……尾巴?” 他故意在“尾巴”两个字上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 这年月,能公开议论这种登上各大报纸的话题,学生们只觉得血管里的血都热了几度。 前排几个男生脖子都涨红了,交头接耳,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我觉得是....” 世经班的班长陈启航腾地站起来。 他是干部子弟,说话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右手在空中一挥,充满气势。 “马克思的...告诉我们,超过八人,就属于……生产关系,就是不对!” “在理!”有人应和。 陈启航嘴角瘪了瘪,有些不屑。 他们哪里懂得下面人心中的迫切? 黄宗坐在张东健旁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道: “瞧见没?又来了,属他最闹腾。” 他和陈启航有些不对付,瞧不上对方用鼻子看人的劲,所以语气里满是讥诮。 张东健没接话,只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他盯着自己笔记本上画的一个瓜子图案,旁边潦草地写着“十二人”、“八人”几个数字。 凭什么?就凭多几个人就是……尾巴? 黄宗靠近张东健,问道:“你怎么看?” 台上,厉先生依旧在微笑,端起桌上的茶缸抿了一口,目光巡视下方,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