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账-《浊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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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停在执法中队大院外。张诚下车前,陈锋叫住他:“小心李国栋。他在环保系统干了二十年,根基很深。还有,别相信任何人给你看的‘证据’——包括我给你的。”

    “为什么?”

    “因为证据可以伪造,证词可以收买,档案可以消失。”陈锋说,“你唯一能相信的,是你亲眼看见、亲手摸到的东西。”

    张诚站在路边,看着黑色轿车汇入车流。手里的文件袋沉甸甸的,装着十五年前的死,和十五年后的谜。

    他回到值班室,反锁了门。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那个带密码锁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开始记录:

    父亲肺中有苯和铬。掌心有蓝色碎布。

    周明被李国栋追踪。

    红旗厂档案被提走。

    JY环保科技与红旗厂旧址重叠。

    所有线索,指向同一条河,同一群人。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窗外阳光刺眼,院子里有队员在洗车,水枪喷出的水花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但张诚知道,这平静下面是漩涡。他正站在漩涡边缘,下一步,要么被卷进去,要么把漩涡搅得更浑。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问你个事。爸去世后,公安局还给过你什么东西吗?除了骨灰和遗物清单之外。”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张诚以为信号断了。

    “有一块布,”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怕被人听见,“蓝色的,很小。警察说是在你爸手里发现的。我本来想留着,但……第二天,街道的人来慰问,有个女同志说想看看,拿走了就再没还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你爸头七那天。”母亲顿了顿,“诚子,你是不是在查什么?”

    张诚没有回答。他握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头七,街道慰问,蓝色碎布被“借”走再不归还。这不是巧合,这是有计划的抹除。

    “妈,当年那个女同志,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记得。很白净,说话轻声细语的,姓……姓苏。对,姓苏。说是街道新来的大学生。”

    姓苏。

    张诚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想起昨晚河边的女记者,想起她电脑包内衬上那点幽蓝的印记,想起她说“素材压着”。

    “妈,”他的声音发紧,“她全名叫什么?”

    “不记得了。只记得姓苏,戴一副细边眼镜,左边眉毛上有颗很小的痣。”

    电话挂断后,张诚在值班室里坐了很久。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暗分界线。他坐在这条线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

    姓苏。女记者。街道慰问人员。十五年前拿走关键物证,十五年后出现在风暴中心。

    她是谁?在为谁工作?

    张诚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系统。他想查十五年前街道办事处的档案,但权限不够。系统提示:该年份档案尚未电子化,请至档案室查阅纸质版。

    纸质版档案,在区档案馆。而档案馆的红旗厂卷宗,昨天刚被提走。

    一环扣一环。所有的门,都在他面前关闭。

    不,还有一扇门。

    他想起父亲的老同事,老秦。父亲死后,老秦喝醉了在灵堂上哭,说“老张不该死得不明不白”。后来老秦提前退休,在城郊开了个小修理铺,从此再没提过当年的事。

    张诚找出通讯录,拨通了老秦的电话。

    响了七八声,就在他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通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谁啊?”

    “秦叔,是我,张诚。”

    电话那头沉默了。然后是沉重的叹息:“诚子,有事吗?”

    “我想问问我爸当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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