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晦-《穆斯林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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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特效药吗?您可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啊!”

    “这就是特效药,是利尿的。”

    两人又舒了一口气,他们虽然都不明白利尿和心脏有什么关系,但听到“特效”二字,就充满了希望。

    “大夫,看这样儿,她明天就能好了吧?”天星迫不及待地追问,两眼炯炯有神。

    “明天?明天你们得给她办住院手续呢!”护士毫无表情地说。

    “啊?还要住院?您不是说她见好了吗?”天星愣愣地问。

    “这只能暂时缓解一下她的心力衰竭,病还得住院治疗,全面检查:透视、验血、做心电图、查基础代谢……以后的事儿还多着呢!心脏病哪儿能这么容易好?弄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天星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护士检查完毕,都记在病历上,看看输液瓶里还有小半瓶药水,就走了。

    “一辈子的事儿?一辈子的事儿……”天星喃喃地自语,两只大眼睛充满了恐惧。他本来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叫恐惧的人。

    “天星哥,”陈淑彦扶着新月的床栏,悲戚地擦着眼泪,“新月她怎么会得心脏病啊?”

    “心啊,”天星痛苦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吊在顶棚上的日光灯,发出悲愤的感叹,“人的心能有多大的地方?能装得下多少苦?她太苦了,太苦了……”

    他本能地认为,给妹妹带来心脏病的,一定是——苦!

    “苦?”陈淑彦疑惑地说,“新月没有受过苦啊!在我们同学里头,没有一个人能像她生活得那么幸福,家庭、学校,物质、精神,别人没有的,她都有了;一个人该得到的,她都得到了……”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天星垂下头,两手抱着他那留着刺猬似的短发的脑袋,“她也不知道!我的苦妹妹,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苦……”

    陈淑彦听不明白他这一串莫名其妙的“苦经”到底是什么意思,语无伦次!她心疼地看着天星,显然这个做哥哥的是心疼妹妹疼糊涂了,新月有这样的好哥哥,也值啊!

    “也许,这是命吧?”她无可奈何地只好这样安慰天星,“新月的命太全了,主才降给了她这样儿的痛苦……”

    “你说什么?”天星突然抬起了头,愤愤地说,“你还嫌她的命‘太全’?”

    “我希望她全啊!”陈淑彦的眼睛在灯下闪着泪光,“要是真主能把这个病给我,让我来替新月受苦,我也心甘情愿!”她轻轻地俯下身去,抚着床沿,深情地注视着安睡中的新月,泪珠滴在洁白的床单上!

    输液管中的药水,不停地坠落,一滴,一滴……

    新月在安睡。她不知道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她的知心朋友是怎样为她虔诚地祈祷。

    “淑彦……”天星不安地站起来,站在她身边,轻轻地叫了一声。这个要自愿代替妹妹受难的人,使他的心灵震颤了,在他最困难的时刻,这个人分担了压在他肩头的重量。

    傍晚,两个年轻的姑娘走出了“博雅”宅那阴沉沉的大门,这是郑晓京和罗秀竹。她们脸上笼罩着阴云,依原路再赶回燕园。来时,带着全班师生十六个人的十六个问号;去时,带回韩太太交给她们的一个惊叹号。

    楚雁潮正在二十七斋楼前徘徊,显然是在等着她们回来。

    “怎么样?”他急切地迎上去,“韩新月的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父亲……”

    还没有任何一个学生的家长使他这样焦灼地关切!也许是因为他从韩新月的口中所感知的那位父亲太好了吧?新月千万别失去父亲,千万别遭受那种痛苦!人,不能没有父亲,不能……

    但是,郑晓京和罗秀竹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心脏病?她自己心力衰竭?”楚雁潮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妈妈亲自告诉我们的嘛!”罗秀竹说,擦着满脸的汗。

    “你们为什么不到医院去看看她?”楚雁潮觉得这两个学生头脑太简单了,跑了那么远的路,竟然只带回来这么几句话,他需要知道的比这还要多得多!

    “她妈妈说,”郑晓京气喘吁吁地向老师解释,“韩新月已经送到病房住院了,今天不是探视时间,根本不让进!”

    “什么时候可以探视?”

    “每周二、四、六下午,其实明天就可以,”罗秀竹抢着说,“我们真赶得不凑巧,要是明天去就好了!”

    “噢!”楚雁潮说,“你们已经跑得很辛苦了,快去吃晚饭吧,食堂都快关门了。今天的晚自习,你们两个要放下一切功课,好好休息,一定要休息!”

    楚雁潮默默地走回备斋。

    他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来,打开台灯。

    桌上还摆着鲁迅的《铸剑》,没有译完。他最近太忙了,面临“五一”和“五四”,从学校到西语系到他所负责的那个班,都有许许多多的会要开,他既是英语教师,又是班主任,哪一件事儿几乎都要挂上他,而凡是他参与了的工作,他都本能地认真去做,这就把业余时间全占上了,一篇万字左右的小说,就拖到现在还没有译完,到“哈哈爱兮爱乎爱乎……”就停下了。

    他摊开稿纸,想继续译下去。这首歌很不好译,它的节奏感很强,歌词却扑朔迷离、恍恍惚惚,令人似懂非懂。小说里边就称它是“胡诌的歌”,鲁迅生前也曾在给友人的信中说过:“那里面的歌,意思都不明显,因为是奇怪的人和头颅唱出来的歌,我们这种普通人是难以理解的。”鲁迅当然决不可能不理解自己的作品,这首歌悲壮、苍凉又充满了炽烈的感情,让读者不禁击节而和,感叹歔欷。但它的外表却又是荒诞的,鲁迅把深意藏在荒诞之中,造成一种介乎可解与不可解之间的强烈的艺术效果,也许正像莎翁笔下的丹麦王子那颠三倒四却又撼人心魄的“疯话”?

    油印的剧本《哈姆雷特》就摆在他的面前。他放下稿纸,随手翻开剧本。自从郑晓京送来,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地、从头到尾地看一遍。随便翻到一页,刚刚看到“莪菲莉娅”这个名字,他的手就停下了。剧本上浮现出新月的形象,静静地看着他,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不对,她不应该是一个悲哀的形象!不应该!……她离开学校已经三天了,三天来,他没有在英语课上看到她那专注听讲的神情,也没有在未名湖畔看到她那一边捧读一边徐徐踱步的身影,更没有听到她叩响这间书斋的小门,叫一声:“楚老师……”这三天,显得很长,甚至比那一个月的寒假还长。放寒假时,她是高高兴兴地走的,他知道她在寒假里读什么书,做什么事;而这一次,她是匆匆离去的,一去不回。他曾猜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严重的困难,不然,她不会三天不来上课,也没有打来电话。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估计到了,包括她的父亲也许伤重病危……惟独没有想到是她自己病了,而且是这么严重的病!新月竟会有心脏病吗?平常她的身体不是很好吗?体育锻炼和课余的劳动也都是参加的,只是有时候看见她有些气喘,这在一个女孩子来说,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但现在,她却突然病倒了,真是无法解释啊!

    楚雁潮很难再像往常那样安静地投入夜读和译著了,他烦躁地站起来,在书桌和房门之间的那点空地来回地走,茫无目的地看着满壁图书,看著书架上那盆绿叶葱茏、含苞待放的巴西木,看着闲置在书堆中的小提琴,却在哪儿都看到了新月的影子!他看到的是一个健康的、充满生命力的新月,不,她不可能病倒!楚雁潮想,也许这是大夫的误诊,或者病情并不像郑晓京和罗秀竹形容得那么严重,因为她们毕竟没有见到新月本人。

    第二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镇静地走向英语教室,在那里,还有他的十五名学生在等着老师。

    下午三点钟,郑晓京和罗秀竹提着一网兜儿不知用什么神通买到的水果,匆匆赶到了同仁医院,住院处门房的老头儿毫不客气地拦住了她们。

    “你们找谁啊?”

    “内科一○九病房,韩新月。”罗秀竹回答,她牢牢地记着昨天韩太太告诉她的号码。

    老头儿慢条斯理地看着那挂满小牌牌儿的木板,找到韩新月的名字,说:“哦,牌儿没了,有人在里边儿探视,一次只能进俩人,你们瞅,俩牌儿都没了……”

    “那……我们白跑了一趟?”罗秀竹大失所望。

    “等着吧,”老头儿慢悠悠地说,“等里边儿的人出来……”

    “老同志,”郑晓京掏出军装口袋里的学生证,“我们是北大来的,代表全班……”

    “你代表谁也没用,这是医院的规矩!”老头儿并不买账。

    郑晓京的脸气得发白,她平时出入xx大院,只需要对警卫点个头,哪儿遇见过这样挡驾的!

    “老大爷,能不能通融通融哟?我们跑了好远的路……”罗秀竹想用软办法来感动对方。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老头儿行使他那点权力毫不含糊,不再理她们,戴上老花镜看起报纸来了。

    她们就只好等着,心里埋怨着那两个探视新月的人,为什么迟迟地不出来?

    此刻,坐在新月病床前的是陈淑彦和楚雁潮。

    楚雁潮刚才进来的时候,陈淑彦刚刚给新月喂完了二百毫升去脂牛奶。她吃得很慢,陈淑彦一勺一勺地送到她的嘴边,让她慢慢地咽下去。喂完了,用热毛巾给她擦了脸,让她静静地躺着休息,什么也别想。

    同室的病人,有一个在睡觉,另外两张床都空着,床头柜上摆着一些药瓶和食品,也许是病情较轻的病人出去散步了,病房里很安静。

    这时,楚雁潮来了。

    新月闭着眼睛,半坐位靠在枕头上。她脸上的紫红已经褪去了,又恢复了那纯净的象牙色,嘴唇微闭着,呼吸舒缓而均匀。一只手贴着脸腮,另一只手平放在床上。像是经过了艰难的跋涉,她累了,在做片刻的小憩,那睡姿是安详的。

    楚雁潮的敲门声很轻,进门的脚步声也很轻,但新月还是听到了。“淑彦,是哥哥来了吗?”她喃喃地问。

    陈淑彦没有回答,询问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人。楚雁潮向她摆摆手,他不愿意惊动新月。

    新月睁开了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哦,楚老师……”

    “新月同学……”楚雁潮充满了歉意,“我把你惊醒了……”

    “不,老师,我根本没睡,”新月说,脸上泛起了笑意,“我正在想班上的事儿呢,您来了,我太高兴了……”

    “新月,同学们也在想你啊,”楚雁潮俯身站在她的床前,“听说你病了,大家都急坏了……”

    “不要紧,不要为我着急……”新月微微地喘息着,停了停,“我是看见爸爸的伤,吓坏了。现在知道爸爸的伤势不重,没危险,我就放心了……”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您看,我不是好多了吗?”

    “噢……”楚雁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楚老师,您请坐吧!”陈淑彦为他搬过来椅子。

    楚雁潮有些拘谨地看看这个姑娘,并没有坐。

    “我是新月的同学,”陈淑彦解释说,“早就听她谈起过你……”

    “哦……”楚雁潮在椅子上坐下来,“谢谢你,这样照顾她……”

    新月欣慰地笑了:“淑彦就跟我的亲姐姐一样,您看,我有这么好的同学……”

    门房外,那两位远道而来的同学还在焦急地等待。

    来探视的人多了起来,挤在窗口上,抢着向老头儿说出病人的名字,领取那种小牌牌儿。

    罗秀竹突然挤上去,探头望着挂牌牌儿的木板,伸手指着说:“内科一○四,张国梁,两个人!”

    两个写着“张国梁”的小牌牌儿递出来,罗秀竹伸手接过来,拉了郑晓京就往里跑。

    “哎,这个张国梁是谁?”郑晓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管他是谁呢,咱们去看韩新月!”罗秀竹为自己这个成功的小伎俩颇为得意。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的战术也得灵活点儿!”

    两个人如同漏网之鱼,赶紧朝内科病房跑去。

    她们可没有楚雁潮那么沉稳,在门外就喊起来了:“韩新月!”

    屋里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楚雁潮去拉开了门,罗秀竹大惊小怪地嚷起来:“呀,楚老师!”

    “我比你们先来了一步……”楚雁潮说。

    罗秀竹和郑晓京这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楚雁潮,她们急急忙忙地奔到新月的床边,抢着说:“韩新月,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你好点儿了吗?”

    “我好多了……”新月兴奋地看着她们,对陈淑彦说,“淑彦,这是我们的monitor,这个就是‘谁又偷猫肉’……”

    陈淑彦会意地笑了。

    “我现在已经不‘偷猎肉’了!”罗秀竹笑着说,“唉,韩新月啊韩新月,想不到你还能跟我们说笑话!我还以为你的心脏……

    “哦,她的心脏没有什么,”陈淑彦打断了她的话,说,“大夫说,是因为受了突然的刺激,心跳过速,现在已经好了!”

    “这太好了!”罗秀竹回头向郑晓京吐吐舌头,“一场虚惊!”

    “我代表全班同学向你慰问,向你祝贺!”郑晓京把手里的那一网兜儿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朝新月说,“你的病好了,就保住了我们班集体的荣誉!你知道,我真怕影响了《哈姆雷特》的排练呢!”

    女同学到了一块儿,楚雁潮就插不上嘴了,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们谈吧,我就先回去了!新月同学,希望你安心养病,学校的事情就先不要考虑了。你们两个……”他回头看着郑晓京和罗秀竹,“谈话时间也不要过长,要保证她的休息……”

    “知道,知道,三分病,七分养,放心吧,老师!”罗秀竹巴不得楚老师快点儿走,这样,她们就可以更随便了。

    “老师,您要走?”新月望着楚雁潮,“您抽时间再来看我……哦,不,您不要来了,您很忙……”

    “忙总是难免的……我一定再来看你。”楚雁潮看了看新月,转身轻轻地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新月目送着老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升起一股怅惘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一问老师的译文进度如何了,老师就走了。

    这一点儿怅悯,很快就被两位女将淹没了。郑晓京坐在刚才老师坐的椅子上,接着说她最关心的事儿:“你知道,现在同学们正在忙着做道具、借服装,台词也都背得差不多了……”

    “楚老师准备得怎么样?”新月问。

    “他没问题,莎翁名著早就倒背如流了,我对他绝对放心,”郑晓京满打保票,“现在就看莪菲莉娅的了,有人建议我做两手准备,安排个b角,让谢秋思也练练莪菲莉娅的台词,实在不行的话……”

    “我能行,”新月说,“我很快就出院了,来得及……”

    “是啊!我今天一看你的精神状态,就放心了,”郑晓京果断地一挥手,“我现在下决心了,不搞a、b制!虽然莪菲莉娅别人也能演,谢秋思条件也不错,但我不能降低标准哪!《哈姆雷特》全世界都在演,一个莪菲莉娅一个味儿,我要的就是你这个味儿!韩新月,希望可就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新月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潮红,同学的信任使她激动:“放心吧,monitor,我不会让你失望,你们怎么不把剧本给我带来?我在这儿还可以……”

    “剧本?有,我是随身携带!”郑晓京从军装兜儿里掏出一册折了好几折的油印剧本,展开来,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尽是她画的各种符号和随时想到就写上去的“舞台提示”。

    新月接过这个剧本,放在胸前,欣慰地笑了,她的心张开了翅膀,想象着在学校的大礼堂里,她将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场,她扮演的莪菲莉娅是个什么样子。这将是她第一次登上舞台,第一次演出英语话剧,自己会不会紧张?不,不会,楚老师说:最重要的是自信。对了,楚老师也在台上嘛,有老师在,跟老师配戏,还怕什么?

    少女的心中,一片明媚的阳光,一道七彩的虹霓……

    楚雁潮并没有立即赶回燕园,他离开了新月的病房,就去了医护办公室,要求拜访主持对韩新月治疗的医生。护士带着他、见到了心脏病专家卢大夫。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大夫,面目端庄,神色和蔼。

    “你是韩新月的亲属?”

    “哦,不,我是她的老师,我很想知道她具体的病情……”

    “嗯。”卢大夫戴上眼镜,在桌上一摞厚厚的病历中寻找属于新月的那一份,“我们没有把病情如实地告诉病人,并且请亲属也给予配合,因为病人太年轻了,她还是个孩子……”

    “这,我已经想到了,”楚雁潮心里一动,喃喃地说,“我并没有完全相信她本人讲的情况!大夫,她究竟是……”

    “她患有风湿性心脏瓣膜病,”卢大夫已经打开了那份病历,“二尖瓣狭窄兼有轻度闭锁不全,看来已经很久了!”

    “这种病很严重吗?”楚雁潮急切地问,他对于医学是个十足的门外汉。

    “很严重,当然很严重了,”卢大夫说,“心脏在人的所有器官当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全身血液运行的大本营。二尖瓣是左心房和左心室通道上的一扇门,因为二尖瓣狭窄,这扇门就开关失灵,血液运行就不正常了,急性发作时如果得不到及时抢救,将会造成死亡!”

    “啊!”楚雁潮的心里遭受了重重的一击!“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我们在招生体检中没有发现?”

    “那种大糊弄的体检,常常是靠不住的!”卢大夫神色严峻地说,“你们做老师的、做家长的,太粗心了,像这个孩子的病,早就应该有所觉察,早些来治,就好得多了!”

    “是啊!”楚雁潮感到深深的愧意,自己作为一名“园丁”,太失职了!“幸亏你们医院抢救得及时……”他对卢大夫充满了感激之情。

    “她这次只是一次急性发作,我们的抢救,也只能暂时缓解心力衰竭,但她的病还在,并没有根除啊!”

    “那么,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治好呢?”

    “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因为她正在风湿活动期,手术治疗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做保守治疗。现在,她的病情很不稳定,许多必要的数据也还没有出来,需要较长时间的观察,恐怕要用一至两个月的时间住院治疗……”

    “一两个月?她还在上学啊!她不能扔下功课……”楚雁潮急了。

    “功课先不要考虑了吧?你们做教师的,不是常对学生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她现在必须绝对卧床休息……”

    “我担心她……她受不了,她离不开学校,离不开她所热爱的专业!”

    “这就需要你们老师和家长跟我们配合了,药物治疗和精神治疗同样重要,必须绝对避免任何事情刺激她的情绪,过度的悲伤、思虑或者兴奋都会给我们的治疗带来麻烦……”

    “这,我们一定保证做到!”楚雁潮恳切地望着卢大夫,“韩新月是我们班上最出色的学生,她具备成为一名优秀外语人才的最好的条件,我不能让她掉队!大夫,请接受一名教师对您的恳求,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

    “这些都不必说了,”卢大夫的一双慈祥的眼睛透过水晶镜片凝视着他,“请相信一个医生爱孩子的心吧,我也做过教师,也有学生,也有孩子!”

    楚雁潮怀着一颗沉重的心,告辞了卢大夫。

    他特地又走过新月的病房门前,静听了一阵,里面已经没有了说话声,就缓缓地走开了,他不愿再打扰她。

    他走到街上,天已经暗了,周围亮起了路灯。东南方向,一弯下弦月透过浮云,现出朦胧的光,虚虚的,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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