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嗨,这种事……”科尔顿抬起头,刚想说什么,看着霍恩的眼睛,却又说不出口。 “你甘心吗?” 科尔顿低头看着地上的主教,霍恩明明没说话,可那句“甘心吗?”却不断在他的耳边回荡。 甘心吗? 当他稍微从怒火中醒来一些,便有些不明白,今夜自己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他找到了门路,拿出了多年的积蓄,硬生生把自己的户籍改成了本地的武装农。 这样他就有机会从公爵手中租赁农庄,自己经营,说不定就能娶新婆娘,若是继续下去,未必不是一个新乡绅。 那他今天到底为何偏要到这来呢? 耳边流民们的呼喊逐渐远去,身周那些火烧的噼啪声,夜风的呼啸声,都消失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赶着租来的瘦牛,偷偷带它去吃隔壁家的草料。 撒丽莎最近在灌木丛里挖出了一颗名贵的圆月草,卖了不少第纳尔。 小科尔顿还是爱哭闹,非得有人在一旁看着,否则哭到哑了都不停。 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是领主突然改征实物地租吗?是那天他太累忘了锁门却又刚好起雾吗? 是那天他追着脚印,带着哭哭啼啼的撒丽莎来到森林边,可巡林官与教士偏不让他们进去找吗? 低下头,科尔顿望向布尔维尔夫的脸,主教脸上挂满涕泪,仿佛哀求般地望着他。 就像当年,他跪在地上哀求那巡林官一样。 多像啊,科尔顿有些恍惚,他的小科尔顿,在面临那血肉磨盘时,会不会也是这般神色呢? 科尔顿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仿佛是无意识地一步一步,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布尔维尔夫。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他的呢喃声化作了嘶哑的怒吼,“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是你们,是你们!” 小刀狠狠刺入了布尔维尔夫的喉咙,鲜亮的血液喷泉一般地窜着花地涌出。 “把我的小科尔顿还给我!” “把我的撒丽莎还给我!” “把我的房子还给我!” “把我的家还给我!” “我扎死你!” “我扎死你!” 每喊一声,科尔顿便会向下刺入一刀,血液四溅,玫瑰色的血染红了胸口的屮字架。 面孔扭曲着,科尔顿瞪圆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角太过用力已然撕裂,鲜血顺着鼻翼缓缓流下,宛如两道血泪。 不知是不是血液流入了瞳孔,科尔顿的眼白满是红色。 他的手臂不断地颤抖着,但握着刀柄的手指却死死地抓着不放,疯狂地不断地高举小刀向下刺着。 “你们这群狗教士!都该死!都该死!” “小科尔顿,撒丽莎,我给你们报仇!给你们报仇啊!” 一刀一刀扎下去,布尔维尔夫很快便没了声息,但科尔顿还是一刀一刀地扎着,直到没了力气。 他茫然地向后坐倒,看着眼前的尸体,仰着头痛哭起来。 哭声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下边的流民先是小声啜泣,紧接着,整个营地便像是泄洪一般爆发出了嚎啕的哭声。 月光下,火焰的升腾中,在这处平原上,哭声洪流一般冲刷着所有人。 “哭,我们哭了多少回了?” 站在木台的前方,霍恩举起铁皮喇叭,向着下方的流民们吼叫着。 “看看我们,看看我们,我们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咱们之前谁没好日子?就算家里穷一点,吃不上饱饭,至少有亲朋好友在身边,总有活路。” 霍恩的声音越来越大,声调越来越高,随后仿佛咆哮般质问道:“告诉我,现在他们人呢?” 停顿了足足一秒钟,霍恩又一次开口,可这次却平缓得有些凄凉:“他们人呢?” 是啊,他们人呢?流民们跟着有些恍惚,他们到底都去哪儿了呢?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去哪儿了呢? “公爵想要做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 “要我们忍饥受寒,我们忍了。” “要我们当牛做马,我们做了。” “可如今,我们难道还要像猪羊一样,把自己的崽子,送到他们的嘴边吗?” “我们要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屠刀落到脖子上吗?” “今夜我站在这里,是吾母弥赛拉让我把这些证物交给你们,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霍恩自嘲地笑了起来:“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一万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万头懦弱的猪羊!” “五百年了,五百年来,我们都遭遇了什么? 无休无止地欺压,无休无止的不公,无休无止地屠杀!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啊!” 霍恩在木台上来回奔走,挥动着手中的拳头,而周围的十余个篝火旁,一个个受害者被推上来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们把啤酒换成苦酒,我们把小麦面包换成黑面包,田地一天天在缩小,亲人一个个在倒下。 这是我们千河谷人的土地啊,可我们却在自己的家里流浪!” 霍恩站在木台的边缘,向他们伸出手,悲凉地怒吼道: “信民们,我们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不剩了! 尊严没有了,未来没有了,自由没有了,连我们的下一代都没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仅剩的,就只有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了!你们就甘心这么算了吗?忘掉一切继续活着?” 在霍恩连绵不绝的呼喊声中,流民们眼神中的悲伤一点一点转化成了愤怒,他们喘着粗气,凝视着台上的布尔维尔夫的尸体。 先是第一个向着布尔维尔夫的尸体砸了一个石子,接着便是无数的流民向着台上冲击。 这时的近卫军已然控制不住了,流民推开了前排的护卫,涌上了木台。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