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再来!” “好!” 乌达木高喝一声,小臂扭曲,便抬手将自己的臂膀硬生生扯下,血流如注,他却神情桀骜。 两人刚一飞出不足一瞬,又再度长靴踏地,宛若杀红了眼的深海蛟龙,在屋舍间横冲直撞,沿途建筑不躲不避,单是抬手砸开,扫清障碍。 空中尚且有抹血珠,此乃两人方才交锋时留下的,此刻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地,他们又已逼近彼此近前。 赵无眠一记炮拳便砸向乌达木,他却爆喝一声,此刻虽已是独臂,气势却节节攀升,整个人硬顶此拳,撞入赵无眠怀中,猝然弹起,膝撞便落在赵无眠下颚处。 赵无眠抬手便挡,可雄浑力道还是不免让他身形腾空。 乌达木紧随其后,自脱膛炮弹,拔地而起,在地上留下一道坑洞,不等出招,却瞧赵无眠抬手射出一道黑线,缠住乌达木腰腹。 赵无眠腾空身形尚未停下,抬手便将乌达木朝自己的方向猛拉,他整个人则如崩紧弓弦上的箭矢,猝然脱弦,在雨中拉出一抹白线,长靴印在乌达木心口。 全力猛踩之下,乌达木不免吐出一口鲜血,身躯砸落在地,地砖积水瞬间腾空。 “好!” 乌达木双目赤红,抬掌印在地上,借力弹起,后一记刚猛至极的铁山靠又落在赵无眠心口之上,他的鲜血积在喉咙中,让他的声音沙哑沉闷。 轰隆—— 赵无眠不免向后滑去,脊背撞碎沿途屋舍,不免也吐出一口血。 可屋舍残骸尚未落地时,乌达木却已再度冲来,眨眼便来至近前。 赵无眠大笑一声,“草原国师,名不虚传……看剑!” 赵无眠掌心向后,忽的听天街传来‘嗡’的一声,清徐剑眨眼贯穿沿途建筑,落于赵无眠手中。 乌达木到了眼前之际,赵无眠的剑,便已刺了出去! 宛若乌达木主动迎上。 可乌达木对此,却仿佛早有准备,身形竟如雨中飞花,微微侧身,剑锋便差之毫厘自他脖颈之侧擦过,后他抬手在剑身一震。 酒儿留给赵无眠唯一的东西,竟当场化作碎屑。 “你我体魄,俗世兵刃如何比得上!?” 乌达木大喝一声,满脸是血,一招破剑,他五指猝然屈起,似白蛇吐芯,指尖于雨幕间拉起五道白线,直逼赵无眠脖颈! 雷声大作,天色昏暗,一道雷光再度刺破苍穹。 忽然间,赵无眠反手握着空无剑身的剑柄,身形下压,作势欲斩。 雷光炽亮,雨中的剑骸碎屑,在雷光反射下,在雨中一闪一闪,似漫天繁星。 繁星在空中一顿,本该飞散,此刻却猝然朝剑柄回笼。 不待剑骸彻底回溯成剑身,赵无眠便已在乌达木身侧一穿而过! 轰隆隆———— 雷光隐去,天地重回昏暗,视野从极亮到极暗时,不免需要适应一瞬。 雨中画面短暂朦胧一瞬后,才重回视野。 赵无眠衣物破烂,却依旧可见一席青衫,他站在乌达木身后,单手提剑,那空中四散的剑骸碎片,带起一滴滴血珠,缓缓在剑柄处复原。 剑身满是裂痕,同样满是鲜血。 瓢泼大雨,自天倾泻,很快得,洗净剑身鲜血,也洗净了剑身裂痕,重回清丽崭新。 乌达木站在赵无眠身后,背对着他,微微垂首看去。 自己腰腹中,一抹血线,似将他拦腰而断。 不是剑斩的……是剑的碎片,自他身躯穿过。 因此依旧皮骨相连,未被腰斩…… 保留了他身为草原国师,仅剩的一丝体面。 乌达木释然一笑,可眼神,却不免恍惚,他喃喃自语。 “好快的剑。” 每个与赵无眠搏杀过的武人,都会有这种感慨。 他们看不清这样的剑。 当然看不清。 死人又怎么能看清? 擦擦——咔。 赵无眠缓缓收剑入鞘。 漫天长街,猝然安静下来。 两人身边,皆是屋舍残骸。 赵无眠浑身是血,缓了几口气后,回眸而望,“你败了。” “嗯……”乌达木并未意外,他回首望向赵无眠,脸上血迹,很快得被雨水冲刷下去,神情平静。 “青冥剑,在何地?” “西凉中军帐内,你会找到的。” “传国玉玺与东皇钟碎片呢?” 乌达木哑然失笑,“比起九钟,你居然最先关心那柄剑?” “夫人比九钟重要。” “哈哈哈……”乌达木忍俊不禁,如实交代九钟下落,并未隐瞒。 他一死,天地间再无人可制衡赵无眠,因此赵无眠找到这些,也无外乎或早或晚。 他硬气与否,显然无关痛痒。 鲜血,自乌达木的腰腹处,潺潺流下,很快得在他身下,积成血池。 赵无眠提着剑,眺望圣殿方向。 隐约间,可见申屠不罪,已被归一真人的太极真武剑,插在火神像上,气若游丝。 而归一真人,却不见踪迹……但孟婆与萧远暮则站在宫闱处,朝他招手。 “赵无眠。”乌达木尚未死去。 “嗯?”赵无眠回首看他。 “你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死人的问题,向来无趣。” “呵呵……”乌达木又笑了两声,而后才轻声问: “传国玉玺,执掌天地兴亡,甚至于我,在遇见你前,也是无可置疑的气运之子……为何偏偏,不能光复前朝。” 赵无眠沉默几秒,而后才道: “或许你们戎人的国运,正是被你夺去,传国玉玺执掌兴亡,而非‘兴盛’,所谓有兴自有亡,本就是世间定数,莫非大离朝,就能昌盛万万年吗?你的坤国,我的辰国,都已过去了。” 萧远暮遥遥站在宫闱之上,听得赵无眠此言,美目轻轻一眯,神情浮现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我的气运,莫不是国运?”乌达木沉默良久,才轻声问。 “是又如何?天地兴亡,循环往复……更何况,你是人。” 乌达木微微一愣,这是他此前说过的话。 他沉默几秒,后又是一笑,“你欲成仙?” 他又问。 “嗯。” “为了什么?” “找一个人。” “谁?” “或许,是个死人。” “哦?找得到吗?” “找得到。” “那就好。” 乌达木微微颔首,后仰首望着垂落雨珠,站在原地,静默片刻。 赵无眠望了他几眼,没再说什么,提着剑,转身离去。 直到赵无眠走后,乌达木才席地而坐,倚靠着街上碎石残骸。 一定要等赵无眠走后,他才肯坐下。 一定不要给赵无眠,俯视他的机会。 乌达木看不清他的剑。 但他可以选择死得好看些。 …… 黄沙驿的酒铺,老妪继续推着算盘珠子,对拜火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忽的,有人撩开酒帘,缓步走进。 行走间,染了黄沙的长靴,留下一道道血足印。 老妪抬眼望去,浑浊双眼微微一动。 归一老道浑身是血,在酒桌前坐下,朝她笑了笑。 “上壶酒吧。” 老妪顿了顿,没有多言,给归一老道满上一杯江右的高粱酒。 归一真人年轻时,总喜欢同她喝这酒。 “你要死了?”老妪问。 “孟婆与申屠不罪,绝非等闲之辈,可惜死前,没能接未明侯一剑……死在未明侯剑下,才最长脸。” “哦。”老妪淡淡发出一声鼻音,说:“你为何不告诉侯爷,你同我有关系……侯爷,我见过,是顶好的人,你若说了,他或许会饶你一命。” “我与孟婆的恩怨,是江湖事……与你无关,与他……也无关,何况,他杀我两位师弟,今日我杀申屠不罪,活了下来,日后,也是要杀他的。” “这么多年,老得都快死了,你居然还想着这些狗屁醪糟的江湖事,死就死吧,落得清净,省得你每年都来烦我。” “烦吗?我看你分明乐在其中。” “武功山的臭牛鼻子都这么不要脸。” “年轻时你就这么骂,如今我都快死了,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老妪起身,在酒桌坐下,冷哼一声,“那你年轻时怎么不找个会说好听话的女人?” “那会儿追求我时,又是月下耍剑,又是找一帮子兄弟半道截杀,你再英雄救美,现在临到头了,开始嫌弃我……” 归一老道沉默喝酒。 老妪却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 “年轻时还给我折纸鹤,嘿,一个整日打打杀杀的江湖汉子,做起这女红活来,竟还有几分门道。” “我呢,比较喜欢红色的那只,倒不是做工最好,单是那会儿,喜欢红花,你正巧挑了我喜欢的颜色……” 老妪话语忽的一顿,侧目看去。 归一真人,已经死了。 第(3/3)页